提起陈凯歌,大多数的人想到的,一定是《霸王别姬》和他后期那些毁誉参半,甚至引发无数吐槽的作品。
1993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陈凯歌,在尝试过《边走边唱》以后,似乎真的找到了可以同时容纳他的文学傲骨和时代需求的平衡点。
他执导的《霸王别姬》更是一洗《孩子王》的前耻,拿下了戛纳的最高奖项。
可兜兜转转几十年过去了,陈凯歌却坦言,他最喜欢的作品,却是那部被一群无知的人嘲笑为“金闹钟奖”的《孩子王》。
“这是我拍摄的影片中最重要的一部。也是我自己最喜爱的一部。”
陈凯歌,到底有多喜欢《孩子王》?
01、陈凯歌的最后一部纯艺术作品
陈凯歌出身电影世家,恢复高考的时候,本想考文字类的中文专业,经过一番周折,考上了北影的导演系。
走导演这条路,算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但却违背了他自己的本心。
毕业以后分配到新成立的儿童电影制片厂,在人才济济的地方,根本没有陈凯歌什么事。
事业遇冷之际,他开始了对《孩子王》的改编。
阿城的“三王”里,《孩子王》最简单,因为简单,有人告诉陈凯歌《孩子王》搞不成电影,也因为简单,有人跟他说可以搞成一部好电影;
陈凯歌对着小说,琢磨了许久,横看竖看,才看出点意思。
写剧本的时候,陈凯歌常常感觉故人入梦来,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知青的那些年。那种模糊了的美丽,让他坚信,自己和知青生活之间,存在着时间差。
当年,张艺谋所在的广西电影制片厂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他兴致勃勃带着自己改编好的《孩子王》剧本前去。
但最后拍了《黄土地》,接着,拍了《大阅兵》。
1986年,他终于得到了当时的“金鸡奖养鸡场”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支持,得以拍摄《孩子王》。
这过程中,先是选角的替换,从素人换为谢园,接着是拍了一个多月的片子废了,只能重新拍摄,然后是拍摄时期,被当地的一些人阻挠,差点跟人干架。
对于这部作品,陈凯歌是带着虔诚的姿态和对自己,对观众十分的诚意的。
从符号化的寓意上,“上水下牛”这个前后出现了3次的不存在于字典里的字;而这个字是老杆儿创造出来的,来源于他自己最直接真实的亲身经历和感受。
重点,突出在“真实”这个词上面。
被条条框框所束缚下的教育,早已经失去了最本真自然的学习姿态,这是陈凯歌借着老杆儿这个形象,想要表达的东西。
王福抄字典,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故事性的叙事上,电影使用了大量的空镜头,特殊的五分之一构图方法,还有对自然色彩的渲染上,突显的,是“自然”“平淡”二字。
时间,在日幕下,夜幕中,来来回回的切换,不变的是,暴烈的太阳、浓浓的晨雾, 夕阳的逆光和黑得发青的夜,都在无形中,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渺小而无能为力的困窘,让人情难自已。
还有无数抽象的,具象的镜头事物,都带着陈凯歌浓烈的情感诉求和对自然与生命的思考。
只不过,陈凯歌倾注了无数心血,亲自改编并执导的《孩子王》,并没有为他带来进一步的荣耀。
“金闹钟奖”的嘲弄,将他狠狠地拍在了现实的沙滩上。
这是他的第三部作品,也是他最后的纯艺术作品,整部片子,无一不在展现他对这部电影改编的诚意和艺术性。
《孩子王》以后,陈凯歌出国留学,再回来,便开始在商业化的道路越走越远了。
《孩子王》成了寄托他无限思考的最后一部艺术作品。
02、文艺青年的那点情结和电影自传式的复刻
上个世纪80年代在电影界掀起的文化热,影响了无数电影人对文学作品的改编润色,陈凯歌顺应了这种潮流,把自己想说的,都拍进了《孩子王》里。
都说电影是拍给观众看的,但陈凯歌的《孩子王》,更像是拍给知青们看的。
《孩子王》俨然成了知青们那些下乡岁月的“自传”。
而和陈凯歌自己经历过的不谋而合的是,《孩子王》的选景地,陈凯歌特地选在了自己下乡的云南。
老杆儿在那里,当了7年的知青,陈凯歌,当年也在那里,待了7年。
对于为什么是《孩子王》这样一个知青题材,陈凯歌没有说,但从他的《少年凯哥》里,却能看到,《孩子王》里的情节,更像是他人生的一种复刻。
他和阿城一起下乡当知青,阿城写了《孩子王》,陈凯歌导了《孩子王》,这像是他们两人,乃至无数知青的人生的记录。
在第五代导演的代表里,陈凯歌一直就是很特别的一个存在。
人生的跌宕,看似跟大多数同龄人相似,但这里面,却因为身边圈子的不同,让他显的遗世独立。
1965年,13岁的陈凯歌,考上了当时北京最著名的中学,在那里呆了10个月,那像是天国一般的记忆,却在瞬间,变得狼狈而斑驳。
他不是书呆子,却过得“腹有诗书气自华”。
书生的气质,书生的傲骨,文艺青年的那点情结,在他从一个名校中学生,变成知青的时候开始被一点点崩坏。
被下放的时候,他带了整整的一箱书,不久后全部遗失,到达生产队的时候,本该拿笔杆子,拿书的双手,除了《毛泽东选集》,只拿到了一把锄头和一把砍刀。
从少年,到青年,他最好的时光,都落在了云南的那个边陲小乡里,也难怪他对那段岁月念念不忘,潜意识里的东西,只缺一个契机,就会被促活。
1986年,陈凯歌带着电影的主创团队,来到了云南,到了他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当车子开到他当年所在的生产队的时候,陈凯歌心跳的很快。
“我发现,一些老人早已死去;当年和我们一同上山干活、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早已做了母亲,脸上也有了皱纹,渐渐老了;孩子和母亲长得很像,使我恍惚间觉得时光倒转了。”
“我突然觉得似乎从来不曾离开过这里。”
“我知道,他们将留在这里,守着橡胶树。树死了,他们会种上新的;人死了,还会有新一代接上。”
这不禁让人回想起电影中老杆儿教同伴的那个“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的故事。
那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不断循环往复的故事。
而在这里,我们能清晰地看出,以陈凯歌和阿城为代表的那些知青下乡之后的狼狈与困惑。
他们在那里生活了近十年,还有许许多多的知青,也许更久,甚至是一辈子。
无比可悲的是,电影中的王福,作为一个孩子,本该是代表着未来的一种新希望。
可偏偏,王福能走的路,却是在初三毕业后,“子承父业”。
正如陈凯歌自己所写的,人死了,还会有新一代接上,他和那些同伴们看似离开了,但意识里,却从未离开过。
陈凯歌喜欢《孩子王》,这是毋庸置疑的。
《孩子王》承载了他对艺术的所有追求,是他作为一个“文艺中老年”放不下的骨气。
虽说这部片子被忽略了太久,被误会了太多,但它的艺术性和价值,远比那些商业片,来的让人满足。
陈凯歌的前妻洪晃曾经说:“他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心中有块领地,永远是矜持和高傲着的……”
《孩子王》,正是他心中的那块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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