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位语文教师的阅读视角
陈子昂,字伯玉。对于广大语文教师,文学发烧友及中小学生而言,其远不及李杜,韩柳等人威名远扬,更遑论广袤文学历史上的众多诗家了。
中国是诗的国度,而唐代是古典诗歌发展的鼎盛时期。诸位可能有所不知,陈子昂其人在唐诗发展历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对唐诗的发展具有突出贡献。
李白一生狂放不羁,但他看了陈子昂的诗集后,把陈子昂称为“凤与麟”。杜甫曾专门跑到四川射洪县,去拜访陈子昂故居,然后写下一首诗,称赞陈子昂:“有才继骚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白居易把陈子昂和李白并列,说“每叹陈夫子,常嗟李谪仙”,还把陈子昂与杜甫合称,说“杜甫陈子昂,才名括天地”,可见,在这名后起大诗人的心目中,大唐的三大诗人是陈、李、杜无疑。韩愈在诗里说:“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勃兴得李杜,万类困陵暴……”言下之意,陈子昂就是盛唐文学的先行者,没有他就没有李、杜。《新唐书·陈子昂传》:“唐兴,文章承徐庾之风,天下尚祖,子昂始变雅正。 ”
几日前,不才笔者再读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果然气象万千。诗句蕴蓄非凡,忽而风起云涌,忽而孑立凭望,忽而辽远,忽而沉静,让人唏嘘慨叹。四行文字读罢,为诗人蒙不平,为时代生苦意,为历史见苍凉。现录入如下: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后世诸人若提到陈子昂的诗歌,就不能不提这首千古绝唱。诗歌短短22个字,不为格式而限,不惟形式所拘,时空交错,将个人心绪凝于宇宙万物生生不息之中,可谓字如珠玑。伟大的诗人,总是会惜墨如金,用最普通的词语组合达到绝美的艺术效果。
话说诗人元好问的《论诗绝句》写了三十首,批评了中国从古代到他的时代的诗人,有一首诗就是论陈子昂的。他说“沈宋横驰翰墨场,风流初不废齐梁。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短短四句诗包括了整个初唐诗坛上的现象,更准确评判了陈子昂的杰出贡献。
诗中的“沈宋”乃初唐诗人沈佺期、宋之问
。初唐诗坛基本是南朝形式主义文学的延续,宫体诗充斥,文风绮靡纤弱。沈佺期、宋之问总结了六朝以来声律方面的创作经验,确立了律诗的形式,驰名一时,对唐代近体诗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元好问用一句“横驰翰墨场”肯定了他们的贡献和影响,又用一句“风流初不废齐梁”批评了他们在诗歌创作上仍然没有摆脱齐梁诗风。
然而元好问一笔宕开,他认为开唐诗一代新风的诗人是陈子昂,“论功若准平吴例,合着黄金铸子昂”。陈子昂复归风雅兴寄,高倡汉魏风骨,上接建安传统,以其诗歌理论和创作实践,终于廓清了初唐半个时纪齐梁余风的影响,迎来了以“风骨”、“气象”著称的盛唐诗歌创作高潮。他的“兴寄”、“风骨”理论成为后人反对形式主义柔靡诗风的理论武器。因此,元好问充分肯定了陈子昂的历史功绩,并将其革新文风与范蠡的平吴事业相提并论,认为也应为陈子昂铸像,以表其功。
难怪再读《登幽州台歌》每个人心中都会波涛汹涌。明末清初一个叫黄周星的文人评论说:“胸中自有万古,眼底更无一人。古今诗人多矣,从未有道及此者。此二十二字,真可以泣鬼。”
人生慢慢旅途,每个人都有孤独的时刻,你有你的孤独,我有我的孤独,但我们的孤独如此卑微,根本不足为外人道。而陈子昂的孤独,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只用了22个字,就成为传世的、伟大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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