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觉醒来打开门 睡眼惺忪 朦朦胧胧
看见邻居家的几个小朋友正蹲在我家门口不远处玩着乐此不疲的游戏:过家家。不知哪搬来的几块红砖头垒成灶台 随手拾起的几个破碗 寻不着来源的几个烂红薯,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小家庭”的全部家当。一个当爸爸,一个做妈妈,一个扮姐姐,一个是弟弟。全家所有的生活中心就是做饭和吃饭。一天只有三分钟,两分钟花在做饭上,来回就是几句话:我们做饭吧、吃完了我们睡觉吧、让爸爸送你们去上学吧、回来就吃饭吧。
我呆立在门口,看着那几个脸庞绯红、对我羞赧一笑的孩子,突然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好像瞬然被从树叶里泻下的阳光带回到20年前的时光。
单位职工的出身,让我从小最不缺的就是大把大把可以自由挥霍的时间和很多很多年龄相仿的伙伴,男男女女、咋咋忽忽,塞满了所有幼时童年的缝隙。
我们与现在的他们一样,钟爱过家家的游戏,按理说这个游戏应该荣登童年标配第一名,谁稚嫩的时候还没过过做爸妈的瘾呐。
我们做各类饭菜,从家常便饭到珍稀菜品,基本捯饬光,一边自由发挥一边还要感慨:天呐,我做饭怎么做这么好! 当然,所有的饭菜都是各种烂菜叶和路边野草的大杂烩,我们还有智商知道这只是假装,自己刚刚的自由发挥是不能吃的。可是这过家家给自己厨艺注满活血的自信,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消失呢。
于是,晚饭时看着妈妈炒的一盘土豆丝,夹一口放嘴里,吃完撇嘴:“还没我做的好吃!” 我估计我妈一定郁闷的想要掀我饭碗了,然后顺带鄙视我那时只比锅台高不了多少的年幼和五谷不分的白痴样。
时间一长我们就厌倦这种只能做不能真吃的游戏了。于是大伙盘腿一坐摇臂一呼:我们要做能吃的!熬糖稀这个伟大计划就这样商讨出最终方案了。 熬糖稀需要很多很多的白糖,怎么办呢?小萝卜头家多,去小萝卜头家拿!小萝卜头被群众强大的呼声震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搓搓鞋底:不行啊,你们一下拿这么多,我妈知道了肯定要揍我!有什么能难倒一群初生牛犊的孩子呢?我们决定一家拿一点,所有家的厨房钻过来遍,期间还专门增设一个职位:负责品尝每家罐子区分哪个是盐,哪个是糖,以免熬错了味道。
万事俱备。不欠东风。装半盒糖的易拉罐,火柴盒,红砖头,废纸,小木棍。
一群小朋友高矮不等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圈,糖的香气随着烟雾缭缭而上。那次的熬糖稀非常成功,浓郁香甜,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轮流品尝,一点也不在乎全部都是用手挖着吃的。
这种奢侈的游戏是不能经常玩的。否则哪天谁家妈正在厨房满心欢喜的做着糖醋鱼,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就差最后一个浇糖的工序了,一打开糖罐,惊呆了有没有,擦!糖怎么都没了!于是接下来肯定有个小倒霉要挨揍了,罚中午只吃米饭不吃菜。哎呀,想想都觉得午饭难以下咽。
到了该上学前班、结束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年龄了。
准确的说,到了可以把还带着前杠的永久牌自行车推出来练练手的时候了。
各家各户的父母开始抓着自行车的后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看着一群掌握不好平衡哎哟哎哟摔个不停的小家伙边抹着眼泪边慢慢独自奔骑的像一阵风。
我一定平衡感特别缺失。因为我学好了怎样骑车,却怎么都学不会平稳刹车。我刹车的时候,车歪人歪,车倒人倒。简直就是刹车界的一个笑话。
每天放学难耐手痒。一群小伙伴门前一吆喝,蹭蹭蹭的窜出来骑上自行车就跟随着风的脚步了。大家穿过广阔的水泥地,绕过窄窄的小道,转个十圈八圈闻着饭香,就各自散去。可我不会刹车啊!于是,我即将骑到家门口的时候开始大喊:妈!我回来了!只见我妈心知肚明充满默契感的匆忙从厨房奔出来,手里可能还沾着面粉或拿着大葱,在我即将到她面前时,轻轻挡住我的车把,车就平安停下了,我也平安落地了。练车时间完美告一段落。
长大后我再回忆起我妈那泰然自若的动作和表情,一个俗语来形容最贴切不过:四两拨千斤。
实践出真知和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这是我从小就深刻领悟的一句话。小伙伴们实在忍受不了他们都停下车准备开启几方会谈、我还在原地打转只因停不下车这种超级郁闷的理由了,充满卓识远见高瞻远瞩的给了我一个方向标:你骑着车去撞墙吧!撞上墙,你就停下来了,停下来,你就刹住了车了。这果断是个好法子啊!太有效了啊!我回家的时候再也不用提前高呼我妈来帮我挡车了啊!直接往墙上一碰诸事皆省了呐!当然,把握住车在撞上墙那一瞬间的速度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我想我小时候对这种速度的把握一定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后来呢?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刹车了。也从此结束拿车撞墙才能停下车的彪悍历史了。
在童年听过众多奇怪故事的中,老彭是绝对浓艳的一笔。
老彭和我爸是初中同班同学,长的跟国宝大熊猫似的。圆圆胖胖,憨态可掬。他恰巧工作和我妈是一个单位,于是变成同单位隔不远的邻居了。
老彭此人年轻时最大的爱好应该就是讲故事了。他常常在夏季凉风习习的晚上,搬个小板凳,招呼来我们一整院的孩子,坐着水泥地上听他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大家一排排坐好,老彭还总搞个提问啥的,边讲边提问。我们这群牙都没掉完换齐的愣头小葱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
在辉煌的老彭故事里,有两段简直要刻骨铭心了。
第一段就是李太白。老彭问:你们知道李白吗? 小群众一片雀跃,知道啊。那唐诗还是能背几首的。
老彭不予置否。说:李白啊,还有一个字,叫太白。也就是说啊,李白的另一个名字叫李太白。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叫太白吗? 群众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老彭一脸严肃,叹道:因为他长的太白了!他妈生下他之后,发现他长的非常非常的白,就取名叫太白。
那晚接连几天我都在想:李白是有多白啊?今天看着家里的白墙壁,觉得李白应该是白墙壁这样白吧?明天上学路上抬头望见白云,又觉得李白应该是白云这样白吧?连个参照物都没有。真纠结。实在搞不懂到底是多白,不过长这么白,还是挺让我羡慕的。
老彭的第二个故事有点神怪色彩,简直影响终身。
那时我们水泥地的空地上有一块是新水泥涂上的,据说以前是一口井。老彭的故事就由这口井展开了。
老彭说:以前啊,井里有个老青蛙,他被困在井里很多年出不来。他一个人非常孤独。如果女孩靠近这口井,他就会把你抓下去当媳妇儿,永远都出不来。小姑娘们开始惊呼。老彭一看男孩子开始事不关己的表情了,又说:如果男孩靠近这口井,他也把你抓进去变成癞蛤蟆,天天给他干活。现在全体群众开始战战兢兢了。
自从那之后我们小伙伴们再也不敢去那个地方玩了,路过都绕的远远的。
多年后我学习了井底之蛙这篇课文后,顿觉老彭想讲的故事应该就是这个吧。
那时候老彭肯定想:我连李太白是因为长太白这么扯淡的事都讲出来了,那就再讲个更扯淡的吧。
直到现在我去后院晨练散步,都不敢靠那里太近。我想着:以前都没被你逮下去,现在我都长的如花似玉亭亭而立了,那更不能让你给逮下去了。
现在看到老彭的小孙子留着小辫子,咬着饼干呆萌呆萌的样子,我都在心里念叨:你爷爷当年那么牛逼,你知道么。
我只是恍惚还和小伙伴一起,在夏季烈日的曝晒下,翻过墙头到不远处的水渠里踩水玩。
我站在墙头上,有点害怕,不敢往下跳。小伙伴们开始催促加鼓励:快点跳下来,一点都不疼,没事的!
于是我紧闭双眼,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待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他们都消失了。而我也变成了长大的模样。
只剩风依旧还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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