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  之八

福字红红的贴到窗上，连着冰凌花，能把一屋子的热气捂住，叫所有的日子都热乎乎的。

如果不是过年，也许很多事不会发生。期盼也好，祈福也好，打着堆儿在年节滚滚而来。和着春风，该来的都会来。

老三回来了，石主任石增收家老三石光磊回来了。绿色的军装映得年轻的面庞多了几分英气。第三年可以探家了，也许秋天就要复员了。别人家孩子都想转志愿军或者提干，他不想，他爹有办法让他吃上公家饭。

蒋若笉的辫子，随便一捯饬就非常的素雅好看，搁在哪边都是美。粮站去过的人都这么说。特别是冬天她的围巾，不是红的，却比红的更动人，仿佛香味在那晃晃的流苏上，晃到人的心里来，都不用风。素雅是她的风格，带着点冷。

冷也不怕，也许更让石光磊心里那样的酥。

他下车的地方在公路边粮站门口。他爹不知道，还在粮站二楼打麻将。石光磊提着背包进站时，蒋若笉正好从二楼西下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暖瓶，和她浅蓝花的棉袄黑色的裤子搭着一时看呆了石老三。那黑裤子的线条分明，让袄看起来软得更像雪堆似的，皮鞋可爱的响着，嗒嗒嗒，节奏在心上，一下一下。

蒋若笉，并不认识面前站着的这个当兵的，不过也没觉得不适。只低头要过去，到南边水房打水。

“亲亲！？”石老三喊出口的劲头不是很有分寸，大了些，楼上都听见，有好几个脑袋探了出来。也是这小地方向来安静，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惊了一窝子雀儿。

蒋若笉一怔没应声，脸上红了一下，径直打水去了。

那边楼上石主任早看到了三儿子，快步下来，身后的人接住了包，簇拥着，问东问西。到了他爹办公室门口，石老三回头看去，没看到想看的人。

石主任早拨通了家里电话告诉他娘柳如意。那边尖尖地响起一阵欢呼声，石主任将军一般挂了电话，看着三儿子说：“好小子，不提前通知就回来了是不是开得小差儿？！”

“哪儿啊，我受到嘉奖了！首长特批春节探家！”说着就去包里掏出来一个红本本。原来石老三用旧电风扇定时器改造了哨位照明和取暖电源总控开关，解决了基层连队长期用电费用高，不规范问题。

“三儿啊，行！没给你爹丢脸，长光长光，哈哈哈……”石主任合不拢嘴的笑起来，周围七嘴八舌捧场，石主任想起什么，忙叫办公室来倒水，出去的人正好看见蒋若笉提前红暖瓶回来，急忙喊“”若笉，若笉，赶快嘞把水提过来！”

石老三，按住一颗心在腔子里，左按右按，好不容易没蹦出来。

人到跟前，先是暖暖又清芬的香味，说不好在哪闻到过，熟悉又特别。这和其他脂粉气是不同的，好似是骨子里蒸腾出来的，幽幽微微，往心窍深处钻。石老三张嘴又闭嘴，几个来回，没说出个啥来，眼却没离开过眼前人。

军帽在桌子上，军徽亮亮的，蒋若笉看了一眼，耳朵都红了。赶忙倒了水，放下暖瓶就往出走。大家都没作声，石主任，嘿嘿两声，说：“这样，别回去吃了，今天这饭在粮站食堂吧，大家一块儿都高兴高兴！”

一时雀跃一片，早有人跑去通知厨子老李头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