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语言是不简练,甚至啰嗦的。他不去说那种充满理趣的精炼的句子,他的大部分文字都是很朴素的,再加上翻译这一重,文字上就更没有优势了,因此很多人读不下去他的小说,觉得味同嚼蜡。但,他的文学性是整篇文章构建起来的。别人的文字可能是某一句话成为了点睛之笔,陀氏的文字却像《荷马史诗》一样,并不是某一段成为经典,被人传唱。而是作为一个整体,流传万世。像《荷马史诗》那样描绘出了古希腊神话的全貌那样,他的文章也力图描绘所有俄罗斯人,他画了一幅像,所有人都被包含在其中,从中你能看到俄罗斯人民的英雄气概,也能看到斯拉夫民族的野蛮,农民苦苦的挣扎,泡在酒精里的小市民的忧愁也被他洞悉。总之,他笔下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矛盾的个体,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是角色自己,也是整个俄罗斯人民。如果你从来没有读过他的书,想去领略这一文学高峰中的美景的话,先不要去读在中国最出名的《罪与罚》,我会建议你先读他的这一篇《死屋手记》来适应他的文风。
《死屋手记》,听起来仿佛是一部侦探推理类型的小说,其实是一部半自传的小说,死屋指的是监狱,这部小说的内容是基于他在西伯利亚流放时的见闻与亲身经历创作的。它揭开了19世纪时俄国监狱的一角,使我们看到了当时社会的边缘人是如何在非人的环境下是如何生活的。在那样简陋、恐怖的环境中的人们又有着什么样的常人无法理解的观念和好恶。
监狱是国家的暴力机关,用来关押社会中的不安定分子,这主要指政治犯、杀人犯,还有诸如小偷,强盗,各种犯下罪行的人。这里的环境是极其难熬的。想象一下吧:二十多号人挤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和你挨着的可能是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大汉,也可能是一个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放贷而不至于被打的犹太人。也就是说,你和谁共处一室,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完全是随机的。至于食物,天天都供应着蟑螂味的菜汤,却从来没有人有异议。最重要的是,脸上的烙印,背部隐隐作痛的伤口,以及脚上永恒的脚铐,永远在敲打着你,提醒你是一个没有自由的罪犯,一个见不到光的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忍耐很久吗?
然而,就像陀氏说的,哎,人的生命力真强啊!人是一种能习惯于任何环境的动物,我以为给人下这样一个定义是最恰当不过的。他们固然已经进了监狱,在我们眼中已经是前途无望了。但对于有期徒刑的犯人,即使是奄奄一息的老人,他们也会为了将来的自由、希望,容忍着这恶劣的环境。对于那些无期犯或是死刑犯,他们自然也还要努力地活着,坚强、坚韧不拔地活着,在死亡走近他们之前,他们绝不向死亡走去。
越是感受到生活的困苦,对生活的爱越是真诚。这时,他们爱的不是生活中可享乐的那一部分,因为他们的生活只剩下受罚和痛苦。但这却实实在在地激发了他们对生活的爱,对生活本身的爱,对生命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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