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01

我以为我早已忘记了高考，忘记了那个痛苦的记忆。

然而，只要有人提起，它就像一个沉睡许久的灵魂突然又起死回生了。

吓得我一抖，慵懒的身体顿时像打了鸡血。

十几年了，许许多多事情都在淡忘，愈来愈模糊。

那些恨得牙根痒痒的事情现在想来忍不住笑。

那些高兴的癫狂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些在意，以及那些刻意的忽视，都随风去了远方。

我到不了的远方，让他们去吧。

随着激情、狂躁、以及爱恨去周游世界，只剩下平和、温润、满足、对生活细微小事的热爱。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像过往那样纠结，像曾经那样鲁莽。

我以为，我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与曾经的苦恼再也不见。

然而，当有人发了一张图片到群里，说：都12点了，考场还不放呢！

我猛然想起，今天是7号啊，高考第一天。

看了看表，11：53。

第一科考语文吧，好像是9点考到11点吧，为什么现在还不放？难道现在考试时间变了？

我很少在群里说话，但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几点考到几点。

群里人回复我说，9点考到11点半。

哦，我们当时好像也一样。

02

那天上午，考语文时天气很晴朗，班主任在考点学校门前鼓励着一波一波的“好学生”。

我和同班学习最好的女生晓兰一起正要往校园内走，因为我俩分到了一个考场。

班主任笑意盈盈地过来嘘寒问暖，主要是问晓兰。

当然我也很感谢她得体的行为，和晓兰交代了好一番后还不忘叫了我的名字并也说了两句鼓励话。

中午，下起了大雨。

下午奔赴考场的时候鞋子全湿透了，裤腿也湿了半截，雨伞被风刮的经常翻过去。

特别令人讨厌的是前边那个女生在考试之前都落座以后，总是转过头来和我套近乎。

她知道我是重点班同学，便求我把选择题的答案小声念给她听。还说要请我吃饭如何报答我云云。

我真是讨厌极了，但又不懂得如何拒绝，同时也怕坏了自己的心情，勉强保持着微笑。直到监考老师维持秩序，才终于得救。

考试作弊那是及其严重的情节，怎么能做这种事？

此外我虽然在重点班，但我的学习成绩早已不是当年的成绩。

不知何时起，它一落千丈后，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把自己的答案拿给别人抄，这不是是在羞辱自己吗。

下午考理综，我有很多闲暇时间。

因为会的很快都做完了，剩下不会的想破脑袋也不会。

除非神仙附体，突发灵感。

那样的事，在我多次求神明保佑而成绩依然毫无起色后便悄悄地放弃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受着自己湿漉漉的鞋子，我突然想把考不出好成绩归咎于这场大雨。

因为雨水把我的鞋子和裤腿都打湿了，所以影响了我的发挥。

我悄悄地瞄了瞄晓兰，她的裤腿也是湿漉漉的，而她依然奋笔疾书，脸上的表情显示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的这一想法明显站不住脚。

而前一天晚上我也没失眠。

中午也没有厌食。

一切都正常。

真的很苦恼。连个理由都找不出来。

最终我承认了自己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货的结果。

03

我进入了遥远的那个时空，咽了口唾沫，胸腔也随之上下起伏。

那是一个看不到广阔天地、似乎只是一个狭小只能容下一人的空间在包裹着我。

椅子后面是雪白的墙壁，书桌前头也是雪白的墙壁。

多么希望时间就定在这里。那样就永远没人追问成绩好坏了。

然而一个小时过后一切又会恢复正常，我对此心知肚明。

我开始希望有不测发生。

希望突然地震，然后考场大乱，考试作废，高考推迟到明年重考。

那样我就会用这一年的时间拼出个好成绩。

可是，这里的板块很稳定，从没有发生过地震。

我又想，既然刮风下雨，那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一个闪电把屋顶擦着火吧，一个闷雷把玻璃震碎吧，于是考场大乱，考试作废，高考重新推迟到明年。

那样我就会用这一年的时间拼出个好成绩。

而雨声越来越小，雷声不再振奋，暗朦朦的教室渐渐地有了亮光，监考老师也关闭了头顶上的灯。

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滋味，幸灾乐祸不得逞一样让人心情不好。

......

我突然发现，原来有些感觉，比事情的记忆更长久。

我可能忘记了考试时间，考试内容，但那种感觉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就像我讨厌听到《光辉岁月》，讨厌听到《十七岁的雨季》。

并不是我真的不喜欢听这两首歌，而是听歌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心情。

高三那年，学校为了激励大家学习，把上课铃声调成了《光辉岁月》，每到晚上吃饭期间就放起《十七岁的雨季》。

而那正是我迷茫、空虚，想好又不知如何能好，想坏又必须要等到高考那一天，行尸走肉般存在的一段日子。

所以每当听起这两首歌就觉得胸闷气短。

04

最近看蔡崇达写的《皮囊》，对于里面“厚朴”一章深有感触。

青春，怎么定义呢？

也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时光吧。

过分青春或者不青春都是不可取的。

青春不应该只有荷尔蒙、狂野、异想天开、虚空的幻想。

青春更应该是奋斗的、平庸而枯燥的努力。

青春也应该是务实而谦卑的，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怜的隐忍。

当一个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奋斗筑建起来的理想高楼，那才是真实的，不会像海市蜃楼般转瞬即逝。

我多么想改变我对高考的记忆、感觉。

但我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了。

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事情要做，每一个时刻都有它自己存在的意义。

曾经过往，虽然让人难受，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吧。

过好当下的每一时刻就是对过往最好的回馈。

奋斗的青春最美好，奋斗的当下最快乐，奋斗的人生最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