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婴孩
雨夜路滑,柳青青再也迈不动腿了,足月的婴孩马上要出生,尽管她一边抓住树枝或者灌木,还是没有忍住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柳青青出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和同村的王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九个月前,王生拉着刚满十四的青青在自家屋里初试云雨,没想到就那么一次,青青就怀上了王生的孩子。
她不知道什么是怀孕,也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家人,所以她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每天和母亲下地干活,日子一如往常。
肚子凸出来后,青青便用布条紧紧勒住,再穿上宽松的衣裤,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就在三个月前,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异常,青青无奈和母亲说出了实情,可是这种事情如何启齿呢?母亲只好把青青送到自己年幼时住过的老家,老家在偏远的山区,如今已经无人居住。母亲叮嘱她不要留这个孩子,否则她将无法再嫁。
柳青青的父亲是生意人,早在青青十岁时,父亲已经将她许给自己的生意伙伴,对方年轻有为,柳父认为这是青青最好的归宿......
青青脚下一滑,顺势倒在了地上,她感觉一股暖流从体下袭来,那是水流出来的感觉,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雨水打在她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或者温度,直到耳边传来一个婴儿响亮的啼哭......
一个闪电照亮了夜空,青青捧着这个沾满血污的孩子,满面愁容。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何照顾他?再说,父母之命不可违,她终是要嫁给那个没见过面的男人。
青青剪断和孩子连在一起的脐带,把他往灌木丛扔去。
身体基本恢复后,青青回到家中,从此也不再见王生。只是,不幸也接踵而至了,先是母亲砍柴时不慎从上坡滑下,当场毙命;再是父亲生意亏损严重,不逾半年便负债累累。
而青青本人,每夜都会梦到那个雨夜:一道闪电照亮夜空,她看到那个被自己扔到灌木丛的孩子,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里爬了出来,他身旁是湿哒哒的癞蛤蟆和不知名的一些爬虫鼠类。孩子慢慢爬到她面前,看到自己,随即站了起来,看着她嘿嘿地笑。
青青的头脑越来越混沌,每日昏昏沉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四下里病急乱投医,花了很多钱,找了无数算命先生,也按照他们的指示一五一十地做了,却没有任何效果。
阴司迟迟不见那婴孩来报道,我只能扮作诡师(游荡在三界内处理灵异事件的人)来到人间。找到那孩子的时候,我见到了柳青青,我向他扔出一张桃符,接着开始念咒,孩子就来到我右手的布袋里。我问他:“你为何迟迟不肯离开阳间?”那孩子涕泪俱下说:“我想陪着母亲!”再看那柳青青,眼神呆滞、面色如土。孩子不想离开母亲,可他不知道这样只会损那女人的阳寿。何况,她也不配它如此真心相待吧?
余念会让阴魂无法坠入轮回,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他死心。
我摘下桃符,孩子又蹦蹦哒哒回到柳青青身边。
“听说你在找大师?”
“是的,请你帮帮我。”看到一身诡师打扮的我,柳青青眼神发亮,“我总是做一个梦,有个孩子朝着我笑。”
“帮你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就是掉了一个孩子。”
“是掉了吗?我怎么看到它就在你肩上呢?”
听到这,柳青青立马变了脸色,狐疑地看着我,脊背却不自觉地挺直,一动不动。
“别害怕,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让它离开你。”
在柳青青的哭诉里,它终于相信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还没等我伸出手,它已经跳回我的布袋。为了赎罪,柳青青自许吃斋十年,只求这个孩子能有个重生的机会。
我一挥袖,一个黑色的漩涡渐渐打开,我带着这个被提前结束生命的婴孩回了冥界。可怜这小家伙,还未睁眼看过世界,就离开了那个充斥着人间烟火的地方。
也许,我也该圆它一个梦,梦里,有一束光,划破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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