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都说生孩子的痛是痛的巅峰，我觉得还好。三个孩子的妈妈，还是有点儿发言权的吧。

之所以“还好”，是因为有盼头儿：你知道这疼痛有完结的时候，你期待疼痛的终点有大光明——新生儿小脸上的柔光，可以抵消一切痛楚。

还有一个原因是，阵痛是规律的、渐进的，像一支节奏分明的进行曲：先是十分八分钟来一次，渐渐缩短间隔，增大力度……

它折磨你，也放过你，给你喘气的机会：等到疼痛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遮天蔽日不容喘息的时候，也就是疼痛即将过去的时候。

阵痛是锐利的，不由分说，却有种明快的感觉。

不像头痛。

来无影去无踪的，找不到诱因，没有病灶，也没有解决办法。

当你把所有的原因都找过一遍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怪天怨地的人。

当你把所有办法都试过一遍，就变成了一个绝望的人。

而且它疼得不规则，漫无边际地满脑袋乱蹿，疼法千奇百怪，毫无韵律之美。

最厌烦这种闷痛——整个头像是胀大了一圈儿，却被勒上了紧箍咒，恨不得原地爆炸才好。

它连绵不绝地痛，整整两天，毫无退却的迹象，只愈发让人恶心想吐、视线模糊，思维记忆全成了一锅浆糊。

听说吃鱼油会缓解神经性头痛，吃了好几个月，貌似有点儿效果。

刚一得意，头痛汹汹而来，兜头一棍。它仿佛在半空“呼赫赫赫”地狞笑着，说：“我是不可战胜的！”

啊，就不能低调点儿。

既然不肯绝望，便只好在疼痛中修行。

我那么痴迷存在主义，也许，这竟是提醒我肉身确凿存在的一种方式？

我存在，使得它得以存在；我消亡，它自然片甲无存——这选择题过于简单，我还是携带它陪同它继续存在一阵子吧。

而且，怎么着也比心痛好受。

锐痛也罢，闷痛也好，怎么都比隐隐作痛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