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小邑——兴化,一偏僻乡村,有周姓女子名马红,生肖属马。
及笄之年,便有媒婆上门提亲。
小伙肖蛇,城镇户口,吃商品粮。
昔日苏北有风俗谓蛇和马乃相克之生肖,并称之为“蛇缠马脚”不可婚配。兄嫂便征询各自叔伯前辈之言谋求良策。
嫂家长兄不信生肖相克之说,言之:什么生肖相克、八字不配,人与人焉有不配之理?迷信之传不可信,实乃无稽之谈!
另有年长之人亦有一说:“小伙虽形体瘦小,然面相和善,不似滑头之人,居家过活当是良善,再者,更有城镇户口,吃的是商品粮,此等条件日后定不会因柴米油盐而劳烦!”众说纷纭之下,哥嫂集众长辈之言斟酌后便订下了马红的婚约。
马红虽年轻不谙世事,但订婚时也曾万千不愿,皆因自己年幼失恃失怙,自忖若非兄嫂,能挺过大饥荒也未可知,因此兄嫂之令怎敢、又怎能违!
待再长几岁后却是平添烦恼,非忧生肖合否,实乃看不上对方:“个头瘦小,皮肤黝黑,行动缓慢,斗大的一字不识……”横竖不顺眼。心中万般不愿,却不敢有半声言语。
忽一日,闻悉婚期将至,泪水汩汩而出。
迎亲那天,不大的土墼茅屋、院内院外围满了亲朋乡亲。
马红眼见退亲无望,遂蜷在东间床上任由泪水肆虐,继而心生悲哀,暗忖自己年幼父母俱丧,虽有三位哥哥,然大哥也随了父母同去,三哥幼时因眼疾无钱医治而至瞎,二哥膝下一子二女,饶是二哥二嫂聪明能干,在那极度贫乏之时,也难堪这一大家子的重负。兄嫂纵然慈柔终难及父母怀抱之温暖,自己从未尝过幸福为哪般?念及至此,虽不嚎淘,然泪恰似断线,喉咙哽咽不能言语。
三姑六婆们强拉她坐起,有替其揩面梳头,有替其更衣穿鞋,动作之麻利唯恐其又赖床不前。只是苦了马红的心,泪花了马红的脸。
马红叹己命薄,娘家三哥双目不通,夫家又见婆婆俱盲。
然婆婆虽盲,却聪慧过人,替人掐字算命四里八乡稍有名气,相夫教子堪比识文才女,操持家务亦不逊于明眼之人。她一生育有四子一女,除了马红之夫,俱是聪慧精明之人。
婚后的马红每遭不如意或伤感丈夫无能之时,婆婆察言后便出马相劝:“你本姓周,周亦是舟,马困于舟,岂能行乎?吾儿姓余,名学田,鱼困田里焉能游乎?此乃命定,万不可作它想,况添得小儿后,命运翻转便可好运连连!”婆婆的一番命理剖析无异于一倾江水,让哀叹自己乃涸辙之鲋的马红重燃生活之希望,生活复归于静。
马红乃良善女子,本无离家出走之心,只是恼于丈夫无能且不顾家才会伤感气闷,但凭她一介弱女子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遭后骂呢!
续添两子后,便抛却内心一切不甘,极力抚育两儿不再作它想,只是期盼两子早日长大成人,已慰己心。
马红之夫虽是城镇户口却不似城里人那般有份工作。一条乌蓬船常年在水上漂泊,干的是挑糖锣换鸡毛费品的营生。人是位老好人,只是既没文化手脚又不勤,马红无望于丈夫出息,只得自己牵头带动丈夫埋头苦干,吃千辛尝万苦,遍尝生活之苦酸。
人由母生,命由天定。马红坚信婆婆所谓的命运八字之说,栉风沐雨二十多年拉扯大了两子,拼尽全力给他们结了婚,虽无力风光操办,简陋至极,然她已耗尽了身心。现如今只落下一身病疼,且继续辛劳着,唯觉能聊以自慰的便是两孙子都聪明可人,儿孙们亦有孝心,虽不富裕却也是阖家平安!
每至春节,马红必回娘家探望亲人。茶余饭后,闲瑕之余每与晚辈们闲话,聊及自身时便会喟叹:“蛇缠马脚,马不能行,生肖不合,乃是吾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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