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动物的幼崽还是胎儿的时候就已经在母腹当中练习吮吸的动作。一个羔羊,刚刚出生,如果主人把手指探进它的口腔里去帮助清理胎盘组织,小羊就会拼命地 吮吸那根像奶头的手指,那巨大的吮吸力让人感叹生命求生的的原始力量;人类的婴儿刚刚出生就砸吧砸吧的吮吸他们可爱的小拳头,这是生存的本能。
“在吃喝拉撒”这些生存本能中,吃排在前面,是因为吃是活着的第一要务。如果没有吃的,人的机体得不到足够的营养,各个器官都会运转缓慢,不能正常的工作;人就会有气无力,疲惫不堪,会精神活动出现异常,会出现认知障碍;会降低免疫力,被各种微生物感染的风险就会加大。因此人活着要维持正常的体力和脑力劳动就必须得到足够的蛋白质、脂肪、矿物质、维生素、和碳水化合物。而这些营养就囊括在在粮食当中。
在生命的最初,只要能吃到足够的粮食人就能孕育生命,就能从事生存,繁衍。像空中的飞鸟,只要能够吃够草籽,就能振翅高飞,能引吭高歌,能生息繁衍;笼养的兔子,圈养的牛羊,只给他们吃粮食和水,它们就能生产处优质的肉制品可见粮食——植物的的后代当中蕴藏着生命的所有精华。而人只要能吃到足够的粮食,即一个成年人按照身高体重每日只需要干重五两粮食,就能获得足够的能量从事一切生产生活。
两年的洪涝让古黄河的大部分地区变成汪洋。汪洋里的庄稼都被泡死。饲养的牛羊马把河边的芦苇吃光,最后被饿得皮包骨才被主人狠心杀掉充饥。鱼儿一度在这片水域泛滥,后来被全民参与的捉鱼充饥给灭绝。蛙类也被吃的几乎绝种。荷叶的根茎叶都被连根拔起全部吃光。
涝灾之后古黄河滩紧接着就是大旱。原来一片汪洋的田地成了龟裂的平原,任凭干风从上面呼啸而过。巨大的裂缝张开嘴,把地里的湿气全部蒸干。禾苗枯死,动物渴死,寻找水源的鸟儿累死,人被饿得全身浮肿,晃晃悠悠的倒毙在路旁。地里所有泛青的植物全部被吃掉叶子,即使夏天也给人一种冬日萧索的印象;树皮被扒了吃掉,露出里面光溜溜的木质层,远看这些树像女人白花花的大腿。天空中的飞鸟,地上的游鱼,地里的啮齿类都被捉了吃掉,还是有人被活活饿死。
三年饥荒发生的时间里,只有少数大地主家有孩子出生,穷苦人家的女人饿到没了月经,无法孕育生命。
因为卖掉了好的土地,长太太沦为穷人。她和她的家人像大多数挨饿的人一样被饿得干瘦如柴,眼窝深陷。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但仍她要挎着篮子,端着破碗,捣着拐棍,踮着小脚一步一步地去要饭。每走一步她的脚都钻心地疼痛。
看到身材高大的女儿踮着跟她一样的小脚,她不禁后悔当初给她裹脚的决定,不禁自责起来。但是想到当时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裹脚,又有谁有前后眼呢。
就像现在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出生就享受着人间的安逸,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低三下四地到穷人面前去讨别人的剩饭。那些剩饭还是别人舍不得吃的,看他们母子可怜硬生生的从口里留下来的,一想到这些剩饭沾了别人的口水,如果在从前倒在她家的院子里都会恶心,怕脏了他们的土地。
饥饿导致了人口迁徙,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一口吃的,只能盲目地到处乱走,很多人倒毙在讨饭的路上没有人掩埋。
长太太不能选择迁徙,她必须留在此地,因为她有两个瘫子在这里。她只安排大少爷一家跟三少爷跟着逃荒的大部队逃到大河以北去了。那里的土地地势较高,且逐水而居,旱涝对农业的影响甚微。现在的情况是能活一个就活一个,长家要延续香火,不能在这里等死。她则带着小儿子和唯一的女儿靠着讨饭陪着两个瘫子度日。
但是大家都很饿,没有什么可以吃,有时候出去一天却什么也没有要到一口吃的,甚至连别人刷锅的水都恳求能喝两口最稠的。出去要饭的人都不能填饱肚子,在家卧床的人更加没得吃。很多时候瘫痪的兄弟因为饥饿昏死过去,再醒来再昏死,直到天黑看到讨饭归来的母亲和弟妹也东倒西歪的归来就知道他们要在饥饿中度过漫漫长夜。
她总结出一个经验, 能够给他们一口吃的人反而是穷人,也许只有穷人才会同情穷人,同病相怜。那些富人如果第一次给过半个馍头子后再敢出现在他们门口,他们就会黑着脸说走吧,不要来了,不打发,怕赖上似的。真是世态炎凉,没想到一个大户家的小姐和夫人能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小儿子长世行,才只有九岁,因为被马贼掠去受了惊吓,她付出了很多的耐心和爱才让他恢复过来,但是当他看到路边腐烂的死尸和狰狞的骷髅时就会惊声尖叫,更不能看到那些因为啃食尸体膘肥体壮的野狗。
这些狗因为吃过死人,对活着的人也不再敬畏,甚至充满了吃活人的渴望,总是淌着口水紧跟在饿得东倒西歪的行人身后,吓得孩子失魂落魄。他们已经是濒死之人,眼神空洞,衣衫破烂,远远看去更像是喝得醉醺醺的醉汉,他们总是轰然倒下即刻离世。饥饿让他们忘记了尊严,他们总是以最不堪的姿势死去,让看到的人不忍目睹。这些尸体就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没人掩埋,有时候活着的人只能从他们脚边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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