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是春天初来到的日子，枝头的花疏疏落落得开着，花朵儿粉红里略带点嫩白，或深或浅的花儿拥簇在一起。初春下午的太阳不算明朗，隔着云层透着淡淡的暖光，偏偏风是个温柔至极的女子，生怕那些穿薄衫的人打颤，来时偷偷经过了温泉，温温暖暖地吹过人的脸庞，直到伴人归家。
新柔正骑着她花了三百块钱买的二手电动车去兼职的地方，红绿灯的间隔她看了一眼手机，下午3点50分，距离她到兼职的地方只需要两分钟，她还可以慢慢欣赏路边的景色。过马路左拐，正当她在想要不要给辅导班的孩子带些小蛋糕，突然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老人躺倒在地上。
来往的电车一辆一辆从他身边经过，有的人看了一眼却好似没看见；有的人已经开过了却坚持扭着头行注目礼，直到他们的良心尽到了职责，才舍得转过头去；有的人明明已经停下，又怕沾上什么关系似的赶紧离开了。
新柔深吸一口气，握着油门的手腕微微向下压，加快了电车的速度，大约过了有三秒钟的时间，刹车，掉头，新柔还是没法说服自己，她选择了遵从本心。
一个大约60岁的老人，脑袋下面垫了一个看不出是黑色还是灰色的老式公文包，身上的黑色皮衣因为他蜷缩得太久变得皱皱巴巴，衣服的褶皱里还藏了不少黄土，两条腿像失去了力气，焉焉得搭在一块儿。老人的脸是黝黑的，却又透着一丝丝的红。他的眼睛半眯在一起，让人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意识不清，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酒气。
新柔蹲下身子，轻声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老人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见，新柔耐着性子多问了几遍。老人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新柔有些不知所措，只见老人费劲儿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抹掉了那滴眼泪，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老人张了张嘴，努力地想要发声，新柔听不清老人说了什么，她努力地想要读懂老人的唇语，可惜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小姑娘，是你撞到他了吗？”新柔抬起头，只见这个老太太个子虽不高，发型和穿着打扮却是当下最流行的，手腕上戴着黄金手镯，实在是气派的很。
新柔说：“没有，我只是路过，看他躺着没人管，来看看。”
老人赶紧劝着：“哎呦，小姑娘，你千万别管了！这样的人电视上可没少播！小心他讹你！赶紧走吧！”说完便神色慌张地走了，而后来了几个人，皆是如此。
新柔不再理会他们的询问，重新低下头去询问老人：“爷爷，你怎么了？”老人仿佛用尽了全力，才勉强说出脑血栓三个字。
这时周边的车辆越来越多，赶上了下班和学生放学的晚高峰。
“那我扶着您，您能起来吗？”新柔问。
老人摇摇头，虚弱地吐出两个字“瘫痪”。
新柔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是护理专业的，也从来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知识。她想要叫救护车，可她瞬间想到了自己身上那点可怜的生活费，她担心自己没办法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她慌了神。
此时，新柔的身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让送医院，有人让报警，有人让联系家里人……新柔转念一想，她又问老人：“爷爷，我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你好吗？”不知道为何，老人突然沉默了，任人再询问也不肯再开口。
“对，这边有个老人倒在地上，就在XX小学的十字路口这边。”一个身穿棕色夹克的中年人打着电话，看样子是联系了警察。
新柔感激地望向那个中年男子。估摸过了2分钟，警车就到了，其中一个警察一眼就认出来地上的老人，据说是附近居民家的老人，是个老酒鬼，并告知大家这种现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后警察恶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个老人，语气凶恶地让他起来，老人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无动于衷。
在确定警察认识老人后，新柔看了一眼时间，告诉警察自己还有兼职，警察没有多说便让她离开了。凡是路过的围观的人们纷纷夸她心善，可她却提不起高兴的劲儿。
“以为哪里都是你家啊！马路上也敢睡！”刚刚踹他那个警察又大声骂道。
新柔骑刚骑出去，就听见了警察的斥骂，她不放心地回头望，但是她告诉自己：你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这一次新柔再也没有停下，因为她的兼职已经迟到了。
晚间的风带了一丝凉意，只穿一件薄衫的新柔忍不住打了个颤儿，这也让她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其实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的，现在的人越来越冷漠，是怕步了那些被善良害惨了的人的老路，而自己无异于他们。
好不容易到了兼职的地方，没有老师管辖的孩子们闹翻了天，吵吵嚷嚷、嬉戏打闹，她若是再不出现恐怕就要这教室都要被拆了。新柔一出现，那些孩子就像欠债的见了债主一般，再也不敢吭声，渐渐得安静了下来。新柔揉了揉疼得厉害的太阳穴，孩子们也渐渐进入了写作业的状态，可她却内心一片混乱。
她开始给母亲发微信，告诉母亲她刚刚遇见了一个老人倒在路边，无人关心。只见母亲秒回了一条语音，大致的意思就是莫要多管闲事。
新柔接着回复：那没有人管他，怎么办？
母亲又回了一条语音，语气像极了那个卷着头发的老人：“新闻上的报道你没看啊？现在社会上的人都是靠这个骗钱的！你千万别管啊！”
新柔胸口仿佛被堵了一口气，她想要与母亲争辩些什么，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只能回复道“我已经在辅导班了。”
母亲以为新柔已经离开了，便也没有再回复。
“人的善良本就是水晶球里的美丽城堡，捧在手里时千般万般好，偏有人想一探究竟，摔碎了别人的水晶球，让其他人都惶恐不安，只好把自己的善良锁在保险柜里。若是天气好，还会时不时拿出来借人观赏，可一旦遇上了钱，就赶紧收藏起来，那保险柜的锁也自动坏死了。”回到宿舍后，新柔在自己的记事本里这样写道。
一系列的事情让新柔心力交瘁，身体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躺在床上，疲劳感从全身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她曾在《圣经》看见说 “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应对呢，新柔这样想着，也沉沉得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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