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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南山夏

想起南山夏

作者: 隐水郑歌 | 来源:发表于2017-09-20 13:01 被阅读0次
    想起南山夏

            一个村庄的存在,并不需要太多的注释。但是,一次不经意的闯入,却把我的情绪牵引着,对一个遥远的村庄进行了从内心深处的审视,告诉我,在那里,的确是一个村庄,生活着一群人的村庄。我在内心深处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它完全可以在我的生命里一晃而过,如同阳光里飞舞的尘粒,在瞬间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我竟然深深地记住了那一个叫做南山夏的村庄。三年来,那个村庄和它所包含的人们,终于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透过窗户外面的阳光,往我的文字里冲撞而来,使我不得不对它进行断断续续的叙述。我不知道,它会告诉我什么,它又会让我记住什么。

            很久以来,我都在想,2015年的秋天,我走进南山夏,实在是像一场梦,一场让人刻骨铭心的梦。它让我走进南山夏以后,再也不会忘记那里的一切事物。

            也许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随着山路越升越高,车子就一头扎进浓浓的雾气里,再也没有出来。周围的山林在雾气的浸泡里,仿佛是一些很遥远的事物。那些近在咫尺的景物,总是远远地停留在我的目光之外,拒绝任何形式的审视。车窗外的道路,遮住了我的视线。大雾弥漫,海洋一样汹涌澎湃地往车窗里涌进来,车子就像是一只小船在漂泊着,前面是雾,后面也是雾。这使得我的行程,似乎是在梦里游荡。车子在一片长满了野荞花的草坪上停下来,旁边的人指着山沟对面的一片浓雾说:那就是南山夏。

            这是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当它从一个人的口里被说出,就像空气一样被那个随我一起去雾里坳的人从口里呼出来,那特有的通山下泉口音的韵味中,让我对不远处的那一片弥漫的雾气充满了诗意的向往。我真希望,在那个我尚未走进去的村庄,能够让我的心底里涌起一首诗。

            沿着一条几次被一些没膝的杂草覆盖的羊肠小道,泥泞让我的脚步无数次迟疑。没走多远,泥土就粘住了我的鞋子,让我的行走显得异常地艰难。好不容易走到谷底,见到了潺潺的流水在那些褐色、白色、淡黄色、青灰色的石头上面流淌着,一丛丛怒放的野菊花,拥挤地守在溪边,把一个山野里的初秋绽放得肆无忌惮。然后,又是满坡的野菊花,在雨水浸润过后的山坡上,野菊花开得就像一首狂放的萨克斯,辽远而热烈。翻过山梁,站在平缓的山岭上,又是一片浓雾,旁边的人说,下去就是南山夏。我的眼前还是一片雾气。

            一路上都是盛开着的野花和青草。湿润的水气在空气里飘荡着,路旁的玉米地绵延不断地铺向不断升高的山脊,那被雨水打湿过的金黄色,强烈地提醒我:这些景色,我好象在某一幅油画里看见过。玉米地里长着修长的野荞,星星点点的花朵,碎碎地灼痛了我们注视的眼神。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里应该是一个生长着童话和寓言的好地方,

            村庄的屋檐下,还不停地滴着水珠。那些水滴落在墙脚下,悄无声息地溅起了几乎无法看清的更细小的水珠,让人感觉到了一些凉意。秋天说来就来了,我急切地想看清楚村庄里的收获。但是由于雾气始终在笼罩着整个村庄,我只能看到一些破旧的房屋、零乱的栅栏、稀疏的犬吠、山鸟的鸣声,以及我们走在村道上踩着泥浆发出的响声。终于,在村里一棵高大的梨树下,我看到了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赶着一群猪向我们迎面走来。那个女孩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旧衣服,长着很明显地突出在薄薄的嘴唇外面的门牙。女孩看见陌生人,赶紧往梨树后面躲避,但还是让我看清了她的门牙。那常年喝山泉水后形成的洁白的门牙,与她黑黄色的脸庞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在梨树后面,村道突然往左一拐,房屋开始多了一些。我记得是在进村第一户人家低矮的土门旁边,坐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她的苍老,让我看不出具体的年纪。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前,浑浊的眼神望我们,那眼珠随着我们的行走而转动着,黑黄色的头却丝毫也没有转动。我们看到她坐在门口,就往她家走去,她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用她随着我们的脚步而转动的眼珠看着我们。我在她的前面停了下来,跟妇人打招呼,她似乎已经听见了,但是没有说话,还是依旧看着我们。

            同行的人把我们领进了那一方狭窄的泥院,一群小鸡一下子四散开去,碎碎的叫声,让那只麻色的母鸡警觉地对着我们粘满了红泥的鞋子望着,不时扇动着那羽毛蓬松的翅膀,对着我们嘎嘎地叫着。母鸡的叫声,把一个中年妇女惊动了,她从那漆黑的牛圈里探出头来,很惊奇地看着我们。三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那神情里表露出来的是一种让我们怎么也看不懂的东西,缓缓地向我们飘荡过来。我们对着她们说话,她们的嘴唇不约而同地蠕动着,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我们走进她们的厨房里,那一间漆黑的没有电灯的厨房里,很简陋地摆放着几件炊具,几根栗柴在灶洞里燃烧着,火焰平静地在一口小小的铁锅底下抚摸着,锅里冒着白色的热气,咕噜咕噜地响着。我看见,那一口铁锅里煮着一些南瓜和稀饭。飘到我们鼻孔里来的热气里,没有香味,甚至也闻不出盐的味道。但是同行的人对我说,那就是她们的早餐,年年如此。黑暗的厨房里的空旷,让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下的凳子,一种和疲倦差不多的感觉,在我的心里乱窜,我只能离开那间被柴烟熏得一片漆黑的厨房。

            我们的问话,她们也是很少回答,偶尔,她们才轻轻地应答一句。因为村子里很少来陌生人,她们看见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眼睛里闪动着不安的目光,胆怯地望着我们在那些院子里走来走去。那神情,弥漫着比我们在途中看到了雾气还要浓烈的怯懦。我的目光一次次在她们苍白的略微带着菜绿色的脸庞上停留。她们瘦弱的身躯,在空旷的院子里一直就那样站立着,随着我们在院子里询问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们似乎有些疲倦了,就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坐下来,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的身影,仿佛这里不是她们的家,而是一个陌生的他乡异地。

            这是一些十分孱弱的生命。村子里的道路一片泥泞,我们走得很辛苦。整个村子里除了鸟和狗在叫,我们再没有听到别的声音。这是一种奇特的沉闷。我们离开南山夏的时候,山谷里还是一片大雾,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往山下走,所有的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都进入了一场梦,并且,还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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