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作 枰
儿时的家落在洪城中的一条小巷。巷的一头联着海棠庙,另一头与普贤寺相交。巷内墙高路曲,宛延幽深,棉棉近百米。
清晨,对于孩提的我是那样的明静。时有巷子深处传出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倒桶子嘞”、“倒潲”,过后便是讨价还价声和流状物入桶的咕咚声。一天由此开启,手捧两块饼干,夹着一个书包上学去。
兴隆巷5号是我家居所。斜对面是37号和38号,三扇大门对应呈等边三角形,我家为顶角。相交于普贤寺的巷口是老字号天生酱园,入巷十来米再拐两道弯便见二屋三门的一段直巷。这条短短的直巷是我童年的乐园。
那时的小孩基本是放养。孩儿多,工作忙,大人们无暇照看,任由他们天性外露,童稚漫扬。我们经常偷偷到抚河玩水,有个伙伴回家被父亲察觉,用绳绑着当贼打。过后,擦着眼泪鼻涕又跑来同大伙蹲在地上弹棋子,弓着腰背搭搭脑,爬在墙上飞画片,玩得昏天黑地难辨向。
打弹弓是我的强项。星期天常往滕王州(朝阳州)过三道桥上西河大堤打麻雀和知了。弹弓是自己用铁絲弯成,配上橡皮筋和一块包弹子的鹰皮(皮革),一蹦一跳爽得不得了。会飞的麻雀打不着,停在树梢傻叫的知了打了不少。掐掉头,摘掉尾,中段用湿纸一包丢进火中煨烤。香喷喷,鲜滋滋吃得个手乌嘴黑。有时发癫,看见巷内路灯,忍不住手痒,“啪”的一下,打得玻飞灯灭,边跑边发出“咯咯咯”的坏笑。
这条直巷仅有对称两栋大屋和东南角“菜园子”搭建的一排横向矮房。夏天,娇阳刚谢,便有人提水泼地兑凉。接着抬出竹床,架起竹板,一家家,一户户辅滿巷落。晚饭后,大人们摇着蒲扇剔着牙,横坐在竹板上,国家事,居家情滔滔不绝摆满全巷。孩子们更是激动,刚洗完澡,带着一身的痱子粉东躲西藏,玩着蒙蒙躲躲。有的两人一对互击手背,稍微迟顿缩手慢,被打得手背红肿,泪眼汪汪。夜幕降临,三、五成群围坐竹床傍,妖魔鬼怪讲得活灵活现,听得毛骨耸然,闹得小孩经常梦中惊唤。夜更深了,暑气尽散,微微鼾声惭惭弥漫于整条小巷。
我们这栋大屋共三进十间房,除房东居住两间外,其他都是一家一房,另有一户住在堂屋隔出的厢间。白天外出,把门一带,房门从不上锁。待我们放学回家,把门一推丢下书包便到巷中嘻耍。午间,围绕天井隔墙边的一排煤球炉生火做饭,那烟哟,熏得眼睛一眨一眨,泪出涕下。大家照常炒菜的炒菜,煮饭的煮饭,没有絲毫的怨气与怨言。
“挑水哟!”看着露底的水缸,不情愿地担着两只空桶走向水站。水站一个在普贤寺的拐角,一个在海棠庙的叉口,两头不靠近,不知赢哪头?排队接水经常是一溜近十米,水桶一个挨一个缓慢地前移,那个忧啊那个愁,恰似一担空桶晃悠悠。
腊月二十四小年一过,便天天是年。那时家境虽然清贫,但浓郁的年味和厚重的情怀始终不失于每个家庭。除夕之夜,父亲早早从床底下拖出火盆,生起一堆旺旺的炭火。就着火势,年晚饭开桌啦!家乡和菜是不缺的主菜,红白罗卜烧肉,肉絲炒薯粉,油炸糯米圆,外加一缽滚烫滚烫的鸡湯,虽不十分丰盛,但全家八口围坐,其乐融融。餐桌话题少不了哪一年谁毕业,哪一年谁工作,充满着幸福,充满看企盼!
巷内噼噼啪啪的爆竹响起,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家境好点的孩子穿着崭新的衣裤,手举新买的龙灯走家串巷拜年。我们一群顽童乐乐地跟在后面一个劲地起哄:“龙灯摇一摇,老板娘子坐花轿;龙灯摆一摆,老板娘子生个崽;拜年拜年,不拿换财就拿钱!”
一片欢笑声中,到也乐享豆子、花生几枚。
曲曲的小巷,承载着太多的欢乐与忧伤,随着岁月的飞逝与我们渐行渐远……
戊戌年 孟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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