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炎凉

作者: 月照长空 | 来源:发表于2016-08-15 11:30 被阅读208次
    世态炎凉

    贾老师是我的警校老师,我曾在一篇日志里写过他。前不久,他在被异地羁押期间,因心肌梗死,死在了看守所里。为了给他的家属争取最大的利益,我去了那个县。

    那个县的公安局长是我的同学。见面以后,他深有感触地说:“你不知道这世态炎凉啊!这看守所里关押了很多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们每个人当年都是被人前呼后拥着的,但如今,谁还愿意搭理他们?某厅长在这儿关好几个月了,至今都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就是他的家人都没有来一个,都怕沾着了晦气。其他人也都无一例外。”

    他即使不说,我又何尝不知道世态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

    讲世态炎凉最早的人,我没有考证过是不是司马迁,但把世态炎凉说得最透彻、最入木三分的,则一定非他莫属。他在《史记》里讲了许多这方面的故事,譬如与苏秦相关的“前倨后恭”。在《史记·卷一二零·汲黯 郑当时列传》里,他又讲了一些,最后他说了一段振聋发聩、至今仍时常被人念叨、引述的话:“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邦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 我想,司马迁在写这些话时,一定很冷静,但细思之,这段话哪一个字不是含血带泪的呢?他貌似在说汲黯、郑当时,又怎知不是在感叹自己的遭际呢?在他因为李陵开脱而使汉武帝龙颜大怒以后,刘彻给了他两条路让其选择:一是出钱,二是腐刑(阉割)。我想,在此之前,他作为“太史公”,家里也一定是“宾客阗门”的,在他还在位置上时,他若想筹措那样数目的钱,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现实是,当他需要这笔钱时,他成了阶下囚。最终,他因不能按数交钱而被阉割!

    很多时候我不愿意读《史记》,因为每次读,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司马迁那时的窘境和屈辱。他那时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会是怎样的绝望啊!

    今日午睡前看《子不语》,当看到《续子不语·卷六·官运二则》里的一段话时,我再次想起了我的那个同学所描述的情景。在这篇故事里,一个被拿问进京的方面大员,在路过一个驿站时,误认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地方官是真心待他,一时感激,就对那个地方官的下属推心置腹地说:“我系被罪之人,一路人情冷落,虽我所提拔属吏,待我如冰,何以尔主如此隆情古道耶?······”

    杜甫诗《贫交行》说:“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足见古今一理,为什么要责怪今人“人心不古”呢?今人心与古人心又有何不同呢?

    很多人喜欢说“人走茶凉”。我不知道这样说的人是不是故作老成、世故,有几个是真的有这方面的切身体会,我想说的是,人走茶凉其实也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人死了,若其家人毫无利用价值,许多人甚至连最起码的“虚伪、做作”都不屑保留了——他们连做给人看的兴趣都荡然无存。

    都说贾老师的朋友很多,但在他的骨灰盒被家人带回桐柏后,前往他家里吊唁的人并不多。这其中,又不乏无视死者家属的戚荣而谈笑风生的人。对他的死,真正心情沉痛的,一定有,但真正哭天抢地、觉得天塌地陷的,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陶渊明说:“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是另一种炎凉吧。

    出殡那日,送贾老师最后一程的人,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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