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

李德海虽然一直是个光棍，年轻时倒也活得自由潇洒。

农忙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挥汗如雨，清闲时牵着自己养的一头大黄牛到田埂上吃吃草，看着大黄牛在小渠里嬉戏、游泳，自己则坐在田埂上抽着最便宜的香烟，生活好不惬意。

年纪渐渐大了后，李德海发现自己的视力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尽管很久之前村干部就一直劝他去养老院，说些“国家会养你，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之类的话，但李德海一直对此很抗拒。

但现在，自己看不见了，是个不中用的老头了，他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绝去养老院的理由了。临走之前，他把自己最心爱最放心不下的老黄牛托付给了铁哥们曹汝庆，自己这才放心离开。

在养老院的日子，一开始确实像村干部说的，国家把他照顾得很好，吃好喝好，天气好的时候有专人扶他出去晒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会在室内组织大家看看戏曲节目啥的，日子虽不像之前在家时那般自由，但也不至于无聊。

但渐渐地，李德海发现自己有时候还没吃完，饭菜就被端走了，但由于自己看不见，他自己也不知道饭菜去了哪里。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吃饭速度太慢了，后来他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可他又发现，自己速度加上去了，但每天的饭菜却越来越少，最后竟沦落到了每天早饭就一碗稀饭、午饭和晚饭各一个馒头的境地。

尽管李德海大多数时候都很饿，但由于自己眼睛看不见，他也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况且每当有村干部来探望他们时，他们那天都吃得非常好。

直到有一天他摸索着去厕所上大号，听到厕所里有人在低声交谈，虽然他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特别灵。

“那个瞎子怎么还不死，难伺候得要死，到哪都得要人跟着，真是麻烦！”有人抱怨道。

另一个人回应并安慰道:“看他现在瘦得跟个鬼似的，应该也活不了太久了！”

从那以后，李德海话更少了，甚至连每顿那么少的饭食都没吃完过，上厕所的次数也更少了，因为每次上厕所，他摸到窗户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批新的老人入住养老院，老远就听到有人朝他嚷道:“德海，德海，是你么，我是汝庆啊，你脸颊咋陷得这么深啊，你的老黄牛老去了，再也干不动活了，我找了个好的地儿把它给埋了，这不我刚把它埋完没几天就来陪你了，够意思吧我？”说完，曹汝庆还捶了李德海胸口一把。

李德海听了不禁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