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岑

下午带着妹妹岑折腾过大半个北京，去舞蹈学院买她学拉丁舞要用的服装和鞋子，烈日炎炎下我身心俱疲，进了第一家店就想买，结果妹妹岑出奇地挑剔，不要黑色不要木耳边不要豹纹不要。。。然后还一边试衣服一边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先别买，到其他店多看几件再说。”

最后我们几乎把周边的店都逛了个遍，她不厌其烦地试和比较，我倾尽耐心地参谋和欣赏，才买下了一套。当然，同时还给她买了一顶闪闪发亮的礼帽，女人会因为购物的成就而欣喜，于是我俩大包小包在万寿寺门前的河畔拍了好多照片，她自然地在镜头前变换着POSE——对了，在出租车上她还问我：“POSE这词儿是不是P-O-S-E？”

我说是的。她说哦。然后转头去看窗外。

还有逛街的时候我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听她跟我说东扯西，一会儿是舞蹈班的八卦，一阵儿是一些光怪陆离的想法……说真的，她一开口就不像个七岁的孩子，而我也不像个七岁孩子的娘，我常常有种错觉我俩是一对闺蜜，或者有时候干脆觉得我像个在陪挑剔女朋友的愣头青——这都哪儿跟哪儿？会听她在电话里抱怨爸爸是不是不想我啊也不主动打电话来，或者是晚上回家就要面对她怨愤的眼神儿——我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你怎么才回复一条？

所以我才会忽然说：“你以后的男朋友一定会觉得你很难搞定，太麻烦啊！”

她莞尔一笑回答：“男朋友当然得折腾折腾。”

或者就是像中午时，我正在写稿，她过来说：“这是不是《***》的那篇？”……呃，没错。然后她又问：“现在你们手头还有几个项目？”我忽然很想掀桌子，但最后还是老实回答。

喏，就是这样，这种时刻我感觉不到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妈，一下子好像被打回原型，成为学生时代那种漂亮女生的呆瓜闺蜜，傻傻地，闷闷地，盯着自己不合适的穿着。

总有人来跟我说你女儿好会聊懂的真多完全大人语气，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她特别成熟的心智从何而来，我们不看狗血电视剧也不当着孩子的面八卦，我像打仗一样呵护着童心，最后忽然发现人家早就站在远处冷冷一笑，那种感觉有自豪，也有一种仓皇甚至害怕——拜托你像个小孩一点好不好？这是我现在常有的OS。有点无解，开窍了的混沌就不能变回无知，小心翼翼地引导故作镇定地应对，常常是虚晃一枪，感觉到自己外强中干。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妈妈不要急着一味和女儿做朋友，因为这样虽然沟通无碍，但太平等的关系会让女儿在渐趋成熟时有种不安全感——毕竟你不是她的闺蜜，你是她的依靠她的榜样她的力量。也许说的有道理，所以我虽然常抚额冷汗，但还是要强撑着做心里顶天立地的人，说起来也不容易，总要在伪装权威和伪装平等之间摇摆，端看小丫头需要的是安全感还是成就感。

其实有时候我宁愿她不要那么纤细敏感，比如她中午忽然对我说的：“有时候，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我会忘掉你。”我问了她半天，才估计大概是指沉入了自己的思维，一种忘我的境界。大概是吧，我现在不敢说能全懂她。而这是五年前刚去幼儿园的时候，晚上回家来哭着跟我说“中午睡觉的时候，妈妈就从心里走出来”的小宝贝呢。

忽然想起来初中时候有一次，半夜睡不着听到爸妈在聊天，当时爸爸有个外调其他城市的机会，他说打算拒绝了，理由之一是觉得我心思太细太敏感，在这种年龄换歌环境，怕会有不良反应。事实上那次我们家也真的没挪成窝，虽然到如今我还在想，为什么自我感觉特别粗粝和神经大条的自己，会在父母眼中是纤细敏感的？我也不知道。

为人父母真不易， 那些把赚多少钱养孩子花多少人脉让孩子上重点学校的父母，在我看来都有点避重就轻，当我面对妹妹岑那每一天都变化的丰富而庞杂的精神世界时，常会被无力感打击得身心俱疲，只好安慰自己说怎样的成长不是连滚带爬开花结果，也许吧，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