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的反面
一棵柳树要活命,每片叶如离弦的箭扎向地面
树下经过的人比猎物还要被动
这究竟是哪种定身术
口干舌燥,我在倒垂的枝蔓间
忘记了人与树的区别
在少雨的北方,有人乡音难改
有人装聋作哑
我渴望变成一棵柳树
这条街巷的人曾用柳枝保命,在明元两军交战之时
风,诉说了六百年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在病床上毫无知晓的父亲和在门外偷偷落泪的母亲之间
愤怒、失眠、祈祷以及无声告别
都不是一个人的正确打开方式
谁是我?一直以来,我是自己的反面
在反智主义、反理性的播放器里
高贵与尴尬是命运的孪生兄弟
如何寻到灌注全身的力量
抬头的刹那,手指粗细的柳叶从枝头落下
要戳进身体
杨树以你的国度命名
枝干长大后不是朝上挺立,而是匍匐、蜿蜒
叶片在发光,一张脸上闪动的泪,杨树
是否也有性别?攀附在飞机架上的人
树叶般轻飘,落在蓝色幕布里
起风了,地上那些人再次套进罩袍
你身形低矮,正在变成不能说话的杨树
失去吉他、书籍、钢笔和方向盘
抹掉所有身份与职业标识,光滑的那棵
是雌树。没有了面容
在百余种杨树里,究竟哪一片叶
是你
虽然成为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你却只能靠童年的经验去指认
那些在戈壁上东倒西歪的
也叫杨树。喜阳光,耐寒
是你的本性,如果有人不相信
请看看你的身后,树叶密密麻麻
一节高过一节,朝太阳
伸出空空的手掌
翠雀
你说它是蓝色鸢尾,我后来才知道是翠雀
就像我们来自不同世界
带着模糊的面孔,在海拔两千五百米的花坡
每株植物忙着发射信号
手机无法连接网络,我却收到了翠雀的花语
清静、正义、自由、轻盈
我并不能把任何一个词带走,但还是忍不住想摘下它们
这十年里,学院不断地教我如何下定义、制造新鲜术语
一个见习生从阶梯教室被客车踉跄着
抛进长满细刺的草丛
直到手指渗出了血珠,才折下有关植物色彩学
一条蹩脚的阐释
你说蓝得发紫是一种包容,我说她是偏执
这致命的诱惑仍然试图征服
那群被大风吹得散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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