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那间前头屋

20240829（静心而论2040）：

        老宅的那间前头屋

        我出生在三个乡镇交界处的一个偏远小山村，这里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给我留下了许多童年美好的回忆；可现在却变成了我们的伤心地，已经升入天堂的二老，带走了我们的所有念想，在这里再也找不到日思夜想的爹娘；只有老宅那一幢濒临倒塌的临街房，和旁边一口孤寂的老井，还留有我们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那扇斑驳的门后，多少儿时的欢声笑语，那每一寸空间里温馨与美好的回忆，只能是梦迹。

        我家的老宅是半所院；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我们家和几位堂伯父家，同住在一个大院内；后来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多，有的搬出去了；后来的后来，把一个大院中间隔了一堵土墙，分成了两半所院；但两家在一块儿盖有一幢临街房，这样每家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老宅的临街房，分大门过道和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屋中间担了一层木板，把这间屋分为了上下两层 ；下面一层（我们称前头屋），是老爹的卧室；上面那层（我们称棚上）从门外的台阶上进出， 是老娘和我们几个姐妹夏天睡觉的地方，还存放一些粮食作物，冬天我们就搬到窑洞里过冬。

        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我家的前头屋，经常放着一张书桌、一张小床，一张八仙桌和好多凳子；进门左手边墙上挂着一个贴满照片的镜框，里面放着我们家人的纪念照片，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农家小屋。

        但别小瞧了这间不起眼的小屋，它也曾历经过热闹繁华；那时候，村委干部议事常会在这里；村戏班子衣服道具常会放在这里；老爹调解邻里矛盾纠纷常在这里；这里也是全村老少爷们休闲娱乐的聚集地；那些年，村里不分年龄大小的男士，除了农忙时间，其余都爱聚到前头屋里，有人下象棋，有人打纸牌，有人打麻将，有人闲坐谈话；反正我家的这间前头屋里，一年四季就没有清闲过几天；尤其是每年的春节前后一直到元宵节那些天，来到家里串门的人要比平时多很多，前头屋里坐不下时，就在院子里摆上凳子，点上柴火，大家围在一起，喝着水，吃着瓜子花生，谈笑风生，喜气洋洋，好生惬意。

        每每家里来人时，老爹只是悠闲自得的陪着他们，但可忙坏了老娘，端茶倒水招待他们；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老往我家里来呢？家里整天乱哄哄的，大人孩子来人不断，而邻居家里都是静悄悄冷清清的；我那时候还有点小不耐烦，耍小脾气，曾经吐槽过几次，但都被老娘怼了回去，说是进入咱家门不论年龄大小都是客人，都要以礼相待，他们来咱家串门，是看得起咱们，不要失礼；有时候，我嫌弃人多，家里不安静，就躲到前头屋的棚上，把门一关，看起哥哥的小人书。

      我家老宅坐北朝南，现在从外面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气派；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大门口边上的那口老井；早些年听家里人讲，这口井原来是在我们家的院子内，后来家人为了乡邻吃水方便，就把它圈在了外面；这口井解决了下边半个村人的吃水问题，同时这里咕噜咕噜、吱扭吱扭的声音，一天到晚响个不停，这样美妙动听的乐曲，曾陪伴着睡在前头屋棚上的我和老娘、姐姐们安然入眠；这样的情形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我躺在老娘身边，无忧无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伟大的母爱。

        前几年，哥哥在新宅盖了房子，只是平常没人住；就在前几个月回去办理老爹的后事时，我们回到了老宅，来到前头屋，把盛放在这里的二老的棺木抬出来上漆打蜡；才忽然发现，这幢昔日热闹非凡的老屋，已经破败不堪；头顶只剩下依稀可见的几块木板，还担在那里，让我们一眼就能忘到屋顶；四面土墙早已变色脱落，墙角长满了蜘蛛网，砖铺的地面，早已被老鼠搞得狼藉般般；老屋的木头门上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陈年的往事，让我们不禁产生深深的怀旧和愧疚之情，家人们着实对前头屋有所遗忘和冷落。

      自从二老三十多年前追随哥哥和我们搬到县城以后，老宅就空了下来；后来唯一起作用的是在前头屋保存着二老的棺木；今年随着老爹去世，二老合葬，这里就彻底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现在站在这里，仿佛让我看到爹娘在世时的现状，一切还是我熟悉的模样；仿佛穿越到了孩提时代，围着大人玩耍嬉戏；仿佛看到穿着布鞋去上学，途中摔了一身泥，哭着回家找老娘的画面再现；仿佛看到爬在瓦房子顶，和老娘睁着收花生的场景；仿佛闻到了那股清香的羊肉饺子味，半夜被老娘叫起来，和在我们家打平伙的叔叔伯伯们一起吃饺子的场景……

        几十年过去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院子被推平改为农耕地，种上了庄稼；只有门口那口无人问津的老井，依然不离不弃和前头屋相邻相依； 我家的前头屋，见证了家人的兴盛和成长，见证了家人的生死和离别，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和奇迹；是老宅的这间前头屋，把我们几个农村娃，托举出来，改变命运，离开了爹娘那种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农耕生活，而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撒下希望的种子，让家人收获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