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马开始更加不安起来。
“老顾,你和小赵,老胡,你们三个去马那边看看,注意安全。”
林子里的声音渐渐更加清晰,不会是狼,这都是听得出来的,狼在丛林里非常敏捷,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都瞪着林子。
这时不知哪里发出一声咳嗽,几个人心里都在埋怨去看马的三个人。就着火光,终于看清了,竟然走出三个人。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会不会是要偷马?”大老李小声说。
“嘘……”
那三个人走到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四下看,他们穿得笨重,带着皮帽子,手里竟然拿着猎枪。
“这里咋能有火呢。”一个人说。
“有火就是有人呗。”
“这地方能有人?喂狼了吧。”
这时马打了几声响鼻,那三个人同时举起了枪。
“不许动。”清远喊了一声。
“谁?”三个人吓了一跳,把枪对准了清远这边。
清远一问才知道,他们原来是猎人。起早进山,为了追狍子。雪后追狍子,就得赶早。
“解放军同志,你们可真能耐,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注意这里还有这么个山洞。”
“听说那傻狍子,一追就把头扎进雪里,真的假的?”
“真的,那不是一追就扎雪里,能那么好追嘛。”那猎人笑着说:“那就得考验猎人和狍子的耐力了,说来就是累得不行了,它才一头扎进雪里,其实就是爱咋咋地吧。”
“都说傻狍子傻狍子,其实是逼出来的。”
“可是你们胆子还真是不小,这雪后封山,狼成群结队出来觅食,遇上狼群,就你们这几杆枪不顶啥事儿呀,都来不及开枪。”
“狼多吗?”赵连能哆哆嗦嗦地问。
三个人笑了,“不能说多不多,遇上就好不了。”
三个猎人走后,天也要亮了。清远说:“正好,咱们开个会。这三个猎人说得对,也给咱们提了个醒。这山洞不能久待,今晚如果真被狼群攻击,真就这些子弹应付不来啊。一会儿吃点东西,马上下山,选址建房。”
“盖房?这冰天雪地的,怎么盖?”
“今天农垦局会派人协助,咱们不能浪费一点时间。把必要的物品都带下去,天放亮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能单独行动。”
农垦局确实派了人来,八五零也来人支援。冰天雪地上,是怎么把一栋宿舍盖起来的呢?先选择树干粗而且直的林子,然后把多余的树锯掉,这样就有了主桩框架,然后在树的间隙和房顶,钉上木板,然后用毡子里外包好,最后,用八五零送来的苫房草,把房苫好。在房子的周围,钉上高高的板障,这样就有了院子,也有了安全的防御。
“清远,你们就十个人,这房子太大了,房子大了不暖和。”农垦局的人说。
“老张,过年,开春儿家属陆陆续续就要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建个房子多不容易,我们,总得让家属来了有地方住啊。”
“对对。”老张看着这一单排通铺,十分感慨。“家属来了,有啥困难就吱声,不能挺着。”临走时又说:“这一冬,你们会遇到想象不出的困难,农垦局会支援你们的,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像战斗一样。”
“知道,我们是军人,啥困难都没事儿。”
“会越来越好的,等将来,这里跟城市一样,有工厂,也有学校。”
1957年的腊月,吉林地区连降暴雪。整个侯家岗都被盖在雪里面,那些矮矮的茅屋,如果不是烟囱还冒着烟,像一个个的大雪堆。
“今年你爹的棉鞋,老大家的做。”
玉秋怀孕七个多月了,她依然吃什么吐什么,她坚持吃,吐了再吃,除了肚子像个小锅一样,她骨瘦如柴。给公公做鞋,一道筋偏口棉鞋的鞋样摆在炕上,在袼褙是剪好鞋帮鞋底。面对一个难题就是捻绳子。
淑琴用玻璃锤绳打绳子,左手提着玻璃锤,右手续麻,上好劲合成绳子,又快又轻松。娘也用玻璃锤,可是玉秋不会。看过嫂子们捻绳子,搓一个绳头挂在钉子上,然后一边续麻一边捻。捻绳子要捻得光滑,粗细一样,最主要是续麻时不能有接头,要自然而然地捻在一起,每次续麻的时机就要恰到好处。绳子上劲均匀,松紧一样。
玉秋捻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见婆婆站在身后。
铁青用两只指头捏着绳子,提起很高斜眼看着。“哎哟哟,这绳子捻得,没长手指头啊。”她尖声尖气地嚷道。还没等玉秋说话,她两手一扯,绳子立刻断了。“啧啧,你说这能纳鞋底吗?一拽就折了。”
“妈,我不咋会捻。”
“官太太,你不是跟我摆官太太谱呢吧,你不会捻,你娘不教你活计的吗?”她的声音愈发尖刻。
玉秋觉得没有了力气,心跳得都不快了,连哆嗦的力气也没有了。手捏着绳子,不知放下还是怎么办。北炕淑芬像是没有看见南炕发生的事,也不像从前那样马上说使我的绳子吧,她依旧飞快地转着玻璃锤。
“看那老东西过年穿啥,一辈子也做不上这鞋。”铁青脸色铁青,气呼呼地甩着绳子。“拆了拆了,就这点麻,抗不起祸祸,这可不是部队,公家发鞋。”
玉秋一点一点地破开绳子,把麻捋顺放好。然后重新起头。婆婆的态度玉秋习惯了,她只是跟自己懊恼。她谨慎地捻着麻,看着两股麻,忽然想起了清远,分开五十多天了。两个人现在就像这分开的两股麻,为不能断了而续着。清远,天各一方也要各自安好,两股麻会拧成一股绳的,然后不在分开。
这里下雪了,北大荒的雪更大吧?
我们的信迟到了,可是你日记一定记得写你想我,这样,我们的思念就没有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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