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关》一开头就来了一个大大的悬念:猛子干出丑事了,恰好又被他爹老顺瞧见了。亲爹从这里猛然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得给他准备说个媳妇了。接下来,一系列的想法都咕噜噜像水灌进了大脑,弄得老顺有些气不顺,回家一倒炕上就爬不起来了。
平时我要是脑海里出了这种构思,对于这种场面描写、人物心理的刻画,真的是感觉非常艰难。我们看雪师是怎么通过传神的描写来体现那种身临其境感的?
“只记得那个白晃晃的屁股和猛子那扭曲得变形的脸闷棍似的把他击晕了。他怔了怔,不合时宜地咳了一下,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咳得很蠢。他手足无措了,脑中有千万只蜂在嗡嗡。”这段描写非常传神。人在尴尬和丑愤之下,那种状况真的难以形容。老顺不“不合时宜地咳了一下”,马上又觉得这咳“很蠢”。这两个简洁的字一下子把人物的心理凸显了出来,那种懊恼、恨铁不成钢、羞愧、无能、强烈的自我贬低心理等等,全部蕴含在这两个字里。
还有一点,雪师的这些文字非常具有泥土气息,就像裸露在太阳底下的石头,让人一眼望去就全明白了。而我们平时写作习惯于使用书面化的语言,无论如何描写,总感觉是隔了一层。
接下来是老顺的一系列心理想法,各种念头都冒了出来:害怕猛子怨怒他、害怕孟八爷嘲笑他、害怕家里没钱,得想办法粜钱。
平时不感到疲乏的老顺,在巨大的妄念攻击下,他觉出了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乏,乏透了。”这短短的描写非常真实,虽然文字简单,却写出了老顺的真实状态。要是我来写呢,可能一句话就代替了:他感到非常疲乏。所以作家的体验尤为深刻,他似乎是深入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能够感同身受,也不需要把文字弄得多么地复杂,高深玄奥,就是用那么朴素的语言,全部表达出来了。
接下来,“老顺懒得睁眼,也懒得去想啥”,从这里可以看出,一向秉承“老天能给,老子就能受”的老顺,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想逃避现实。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非常脆弱的时候,有时候遭遇强攻不防退避一下,蓄力之后再前进。
书中的这些描写语言都非常平实,但平实之中透出一股力量,让人看到生活非常真实的一面。曾经我很羡慕别人优美的文笔,华丽的词藻,但其毕竟是属于“诗与远方”的,而不能真正地打动人,进而改变人的认知。越是生活底层的这种真实鲜活的描写,越贴近百姓,越能让人从真实中得到一份切身的体悟,进而去思考,去发现,去改变。
所以写作其实是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表达。真实才最具力量,真相才能抵御一切。只要把那些担忧、恐惧、攀比等念头抛开,写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最好的写作,就是人生最真实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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