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7日,距我们结婚5周年纪念日还有1天,距你两周岁还有3个月零3天。
菊姐多年来一直反复循循善诱,威逼利诱,希望我能开始写博客。之前也零零散散在特别的日子写过个别几篇,比如回乡参加葬礼,或刚参加工作时,以后有机会贴到这里来。但总也没有坚持下来。今天看到菊姐的记录。
心里万千滋味,不知从何开口。
我爱她,爱你,但日日思君不见君,对于你们,对于我都是一样。冰冷的视频或者电话,远不如手握手时的温度,更不如时时陪伴。于是开启这个博客,将我和你母亲的过往、生活以及对未来的考虑,都记录下来。一方面在我和你母亲不能相伴,可以通过这个途径表明心声,维系感情;另外,等若干年后你长大独立,难免碰到类似的问题、焦虑。我现在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待你看时,我们的家庭状况如何一定清晰了,你可以根据你那时的状况,我们现在的考虑和选择,自己思量,选取最恰当的生活道路。我们在未来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我们做出选择的过程,我们现在面临未知环境、不确定未来所采用的观点、路径和做出选择的依据。正如这个文集的名字:我们仨,以及这个世界。
叙述的时候,菊姐就是你母亲,这是从我们大学时代遗留下来的称呼,我这么叫,你不可以。对你母亲,永远保持尊敬和敬重,她对于这个家,对你的付出远比我或者任何人多得多,一定要谨记。可能在你青春期或者刚踏上社会时,跟她有冲突和不解。但如果你未到我们现在的年龄(31、32岁),现在的环境,你不会100%了解你母亲是一位多么伟大的女性。对于自己不完全了解的事物,无论是鬼神、宗教、科学亦或是你母亲,永远不要轻视或否定,保持尊重。如果后面的行文中也有你不理解或不认可的,希望你的态度亦是如此。
对于我,叙述时我尽量不以父亲自称。一方面与我自己的父亲相比,在这个身份上我还差得远。其次我希望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做你的伙伴和朋友,你能够向我坦露心声。虽然我知道作为一个女孩来说,对自己父亲毫无隐瞒并不容易。所以我从我做起,在你面前保持坦露和透明,不在你面前假装父辈威严。一个男人所收获的敬佩和尊重,永远是自己挣来的,而不是靠声色俱厉或者端着架子诓骗到手的。
对于你,你也发现了,整篇都是第二人称。这个博客的读者应该只有你母亲,以及未来的你两个人。所以这个年代所流行的点击率、阅读数,我也不太在乎。行文我会尽量流畅通顺,方便你的阅读。通篇用"你",感觉亲切一些,像对话一样。后面也有第一人称的文章,你可以看做年轻的父亲向未来的你作的confession,告解词。
不知道这个网站能否支撑到你成年后,返过来看到你的父亲母亲,20年前记录的这些生活片段。
以上是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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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结婚5周年前一天看到菊姐写下这篇文章,难过却不知从何开口。也许最难过的,就在于不知如何开口,看她那么难过,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我是17年6月份从上海来到了广州。之前在上海的设计的院呆了六年。六年的工作很痛苦,强压着自己坚持下来,作为一个结构工程师来说不能算最好,但还算基本合格,可以带小团队,独当一面。但平时没少跟菊姐长吁短叹,无非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之类的牢骚。尤其是你母亲工作在陆家嘴,对于当时的我虚荣心也有极大震撼,其实现在也是如此。所以在接到房产TOP1的Offer,又是近乎项目总的职位,挂着所谓的假“高管”的名头的时候,我对于身在广州的困难并没有估计充足。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你母亲,以及幼小的你损失了与我陪伴的代价换来的。
你母亲在文章里说的没错,谁都能因为身体不好,心情不好撂挑子,她不可以。本身每天在外面奔波近12个小时,到家以后还要收拾年幼的你,双方父母的生活也要照料。为了自己在职业生涯上的进步,同时还报名了各种行业内团体交流,写作或者英文的培训。之前共同生活的时候,有劳累有怨言跟我絮叨絮叨,就会好很多。我不在身边,没有人可以随时安慰她。她从小胆小,怕黑,一直不敢一个人睡,我不在了每天都要反锁门。外人听了可能觉得是娇气没长大,但就像有人一生不吃香菜,有人一辈子晕车,我一直不喜欢吃蒜台一样,都是个人习惯、特征而已。而共同生活的意义,就是基于这些个人习惯,相互照顾、相互担当。
之前在上海我的工作不如意,但家庭生活一直是幸福的。虽然偶有争吵,但我们两个一直相互扶持,共同努力。尤其是你出生前后,整个家更加忙碌起来,但两个人在一起也更充实。你一岁半之前根本不知道墙上挂着电视是干什么用的,每天都是黑框框,从来没有开过。虽然我干活毛手毛脚,没少遭菊姐的嫌弃和改造,但两个人总归是相互掩护,加上双方父母的帮忙,让你健健康康的成长。
在我离开上海前的一个月,你1岁零三个月,曾经高烧过一次。小小的身体烧起跟小火炉一样。午睡起来摸着都烫手。刚睡醒的时候还冲着我傻笑,然后就开始吭吭唧唧的难受,要抱抱,放不下。趴着,小脸儿枕在我肩膀上,隔着衣服都觉得热。好在当时从设计院离开,还没到入职广州的时候,白天可以一直陪着你。但即便这样,一天下来也是崩溃的,菊姐晚上下了班就往家赶,跟我一起照顾你。晚上我睡的死沉,你母亲一夜起三四次,给你量体温,胃药,增减被子。然后早上6点起床再去上班。你可以在青春期的时候试试,每天6点起床的难度有多大,况且前一天晚上还折腾一夜。正因为有这样一段经历,我才知道每次你母亲独自照料你的时候有多困难棘手。自己发烧冻的发抖还要起来给你喂药,裹着被子去调高地暖温度。
我们这个年代有个词叫做丧偶式婚姻,指的是女性结婚以后,男方对于家庭什么都不管,完全是女方像死了丈夫一样,独自料理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从我去广州工作开始,你母亲就开始了丧偶式的生活。我对于你们,也只是每晚手机视频中那个框框中的小人儿。你生病、说话、数数、上兴趣班,我都参与的甚少。每个月回家探望,也只是匆匆的待两日一夜就走。夫妻间还未来得及好好聊天,就又坐上晚上的卧铺赶回广州。虽然我也有离开家门抹眼泪,看着视频里的你哭的时候,但跟你母亲所经历的困难和思念,不值一提。
做出分居的决定,即便是因为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婚姻的本质并不是为了某一方而牺牲自我,而是在于相互成就。我刚到广州的时候,新同事听说我从上海抛家舍业的来穗工作,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老婆的原话是:你挣再多钱有什么用,我老公没有了。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菊姐为了这个选择付出了多大的勇气,直到我临走时,以及我中间回家的时候,你母亲抱着我哭着说她后悔了。需要强调的是,面对这类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是自私。自私的是抛出这个选择的人,发出这个二选一命题的人。从这个角度上说,自私的人是我,我才是家庭和工作摆在天平上的人。而摆上天平,决定进行二选一的这个行为本身,是自私的,而非最后的选择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我面对你母亲这篇文章这么难过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问题我解决不了,而是因为我就是这些问题本身。
世上有千万种书说过同一种方法让女人开心:鲜花、礼物和情话。我一直不是一个好恋人,但我也曾尝试用鲜花、礼物和情话让菊姐开心。但恋爱和婚姻的不同在于,恋爱回避问题,婚姻面对问题。在家庭生活面临这样挑战的时候,再选择鲜花和礼物,未免太轻浮。而这样一份向你母亲、未来的你的告解词,正是此时此刻我认为最恰当的告白。
一对新人在五年前的结婚典礼上立下过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誓言这个东西,只有两个人都信的时候才情比金坚;只要有一个人放弃,或者怀疑对方放弃,就和屁一样。好在,我和菊姐现在都仍在坚守,并且相信对方会继续坚守这一条小小的誓言。
同样,单纯的承诺也并不值钱,尤其是连说话的人自己心里都没底的时候。作为问题本身的我,如果现在说何时回故里,或者达到什么成就后回家,你我都知道,这是骗自己。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现在这条跑道上跑的尽量快一点,无论是项目总,或者是其他什么鬼职位,鬼机会。能学一点就学一点,能近一点就近一点,能早一天就早一天。把每一天都当做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离开,但我随时准备好离开。
毕竟,远方还有我的爱人,牵着小姑娘,等我回家。
李宗盛版本的《漂洋过海来看你》, 你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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