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辆改良的电动摩托车之后,出行不用再等公交,变得方便多了。你便开始用它驮着我到处跑。大洲依然是你最喜欢的方向。几乎每年的春天你都要去一次东岳庙,照例在那边吃一顿斋饭。东岳庙的斋饭是一个人十块钱,付了钱之后,会给你一张小小的黄色的塑料饭票,就跟七八十年代企业或学校用的饭菜票一样,挺有怀旧感的。我拿着那张二寸照大小的饭票,每每有一种穿越感。
你我都不是有信仰的人,对宗教本身没有兴趣,所以对庙里的菩萨、罗汉是不看的。你喜欢自然的,未开发的,人少幽僻的地方。东岳庙香火鼎盛,游客如织,我们从不去凑热闹。你总是带着我往后山跑,我俩在庙后的山路上,树林里转来转去,几乎没有碰到过来人,你摘一片绿叶,折一根树枝,这边嗅嗅,那边闻闻,这个时候是你最放松,也最开心的时候。
你的腿脚不行,两个半月板都受过伤,一个是运动过度,一个是因为车祸。你跟我说,半月板一旦损伤是不可逆的。因此你走不了长路,每走一段路常常叫膝盖疼。我俩出去,总是走走歇歇,但我以为一开始我们走得足够远,也足够久。大洲方向你不仅带我去过东岳庙,还带我去爬过后祝村的乌巨山 ,到过西山寺,相较于东岳庙的热闹鼎沸,西山寺显得门庭冷落,人迹罕至。要不是电瓶车上不去,爬行又不方便,估计你更喜欢西山寺,喜欢它的绿树掩映,喜欢它的清净不打扰。
还有一处你念念不忘的去处是771矿。我一开始不知道771矿是干嘛的。反正跟着你走就是了。你说771矿原来是个部队所在地,那可是中字头,国家级别的,什么医院、学校、办公楼、篮球场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你小的时候只要是在外婆家,就会常常跑到那边去看电影,打篮球。你是个很念旧的人,尤其对有过美好记忆的东西,总是念念不忘。
后来我才知道771铀矿是共和国的功勋矿,它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提供了核原料。想想都很牛逼。但你带我去看的771矿却是一座遍布废墟的空城,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这座原先的山中小城,如今是荒草遍地,满目苍夷。我很惊诧它的荒凉冷落,你却仿佛到了人间乐园,流连忘返。你总是对那些已经没人居住的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张头探脑,左窥右瞧,我常常担心倘若有人看到你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就把你当作小偷抓起来。你却毫无顾忌。还时不时的对我说,如果给你一间破屋,你可以把它改造成很漂亮的房子;如果给你一块地你会依山傍水,因地制宜,用纯天然的材料建造一座小别墅,你问我愿不愿意住在这里?你说你想在农村做个农民,养养猪,种种菜。我对你的问题总是不置可否,因为我觉得你的这些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政府既不可能给你房,也不可能给你地。
后来我才想到,性格内向的你,是多么希望你周边的人的肯定,欣赏和支持,哪怕只有一个人。尽管你的想象有点不切实际,但你既然跟我说了,那也是对我的一种信任,我为什么总是让你误会我对你做什么都不感兴趣呢?我也曾很多次问过我自己,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在吸引我,让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或许就是你的这种天真吧,我觉得你身上没有别的男人那种功利心,你至少不油腻。
771矿去了好几次,你几乎带我走遍了周围的村村落落,最远的一次,你用你的改良摩托,使劲轰油门,一直往上,往山里冲,直到已经没有人迹,再也骑不上去为止。
回程路上我跟你说每次到这边来,都会看到那个指向绿春湖的路标,我说真想去一次。如此说来,我已经好几次跟绿春湖擦肩而过了。你说你这就带我去。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热,我俩嗓子都冒烟了。我们拐过那个岔口,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叫渔仓村的地方,只见古树,老屋,小溪潺潺 ,凉风习习。我知道你一到这种古村落往往就会迈不开步。你果然就非得停车在村口转转。我也感觉一到村口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凉爽,那个舒服,让我也不想动了。那天,我们没有再往里走。你说汽油不多了,等下次灌满汽油我们有准备的专门去绿春湖。我同意了。这也许是第二次想去而没有去成吧,也许是因为绿春湖不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吧。总之,我又一次与绿春湖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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