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吉夫走上堂来,看着庞蕴大声说道:“宰君在上,草民已侯堂多时,请宰君训示。”庞蕴也大声问道:“魏先生,你可知传你所为何事?”魏吉夫说:“略有所闻,但不知其详。”庞蕴吩咐刑名师爷将陈阿鼠的供词拿给魏吉夫看,魏吉夫看过供词,微哂道:“莫非宰君当真听信这小人的信口雌黄?”庞蕴问道:“本官为何不能相信这状纸上所言之事?”
“请问,一个死了七天又埋进坟墓里的人,如何能够复生?本县与邻县并没有教堂和领事馆,外国人进城需要关防,关防需布政使衙门能开,大人连问都不问下布政使衙门有没有给外国人开过相关的关防,便相信了陈阿鼠的一派胡言,玷污我魏某人的声誉,并辱及地下清骨,依着的是大清国哪家的律例?”魏吉夫亢声责问。
“死了七天又埋进坟墓的人半年之后还能借尸还魂,这样的奇事都有,埋进坟墓当天复生自然可想而知。外国人进城确实需要关防,但外国人进城不带关防之事比比皆是,各地心照不宣而已,何需特加说明?至于陈阿鼠是不是一派胡言,那还须开棺验证。本官今天传你到堂,并不是要你确认陈阿鼠的供词,而是看在你是士绅的份上,知会你一声。开棺验证陈阿鼠所说属实的话,国家典章刑律俱在,无需本官另作说明。”庞蕴大声说道。
一旁的书吏起身禀告道:“大人,无凶杀行迹,且经仵作验过的尸骨,下葬之后,若无的确的证据证明死者系死于凶杀,不得发冢曝骨。便有的确的证据,也应先请示布政使衙门,得到允许后,才可发尸验看。”
“本官这就行文布政使衙门,请求发棺验尸!”庞蕴一拍公案,站了起来。
“大人!”林书吏这时声色俱厉起来,说道:“如果大人一意孤行,到时发冢后,所得情况和陈阿鼠所说不符,大人你可知道要担当什么罪名?到时别怪卑职不曾有过提醒!”
“林侗!你敢咆哮公堂吗?来人呐,将他拖下去,杖刑伺候!”庞蕴大怒,下令道。
林书吏抱臂冷笑着说:“大人今天可以打我,到时看大人出丑!”
几个衙役虽然听到庞蕴的命令,但迟延着并没人上前拿下林书吏。庞蕴更加愤怒,拍着公案,厉声催促:“拿下!拿下!”
魏吉夫站在堂下,也抱臂冷笑道:“好大的官威!”
庞蕴气极无语,只是手指着那些衙役,重重地喘气。许久之后方才喝道:“你们,你们要造反不成?”那些衙役这才懒洋洋地上前,抓住林书吏的双臂,也不扭转,轻轻地带到堂下。庞蕴也无心看林书吏受刑,拂袖进了内衙。
在内衙,庞蕴让刑名师爷赶快写一封公文,盖上他的关防大印,火速命快马送到省里布政使衙门。等这些事情都办好后,庞蕴叫来班头。
“林侗受刑时说了些什么?”庞蕴问道。
“大人,无非是说些官不和吏斗,斗不赢之类的话,还说大人的官印掌不多久了。”班头回禀道。这个班头是本地人,庞蕴看他为人实诚,特意从一般衙役中擢拔到班头的位置,因此班头对庞蕴倒是很忠心,一直较为严厉地管着手下那班衙役,不让他们跟庞蕴捣鬼。今天衙役捣鬼,是庞蕴故意吩咐班头不要去管。庞蕴在示强之后,想小小地示下弱。
“那他们从衙门出去后,去了哪里?”庞蕴问道。
“各自回家去了,魏吉夫对林侗说了些安慰的话,也不见其他的举动。”班头说道。
魏吉夫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激烈,这倒使庞蕴有些意外。现在一切都无法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估计,布政使衙门在郦城的快马到达时,会有一阵艰难的角力。希望同门布政使元石坚能将公文批下来,把下一步走下去。
七天后,布政使衙门将公文带了过来,庞蕴的请求被批准了,同时元石坚亲自到了郦城,要现场监督。
庞蕴二话不说,再次传齐魏吉夫和去年柳氏下葬时在场的人物,直奔鸭头潭而去。到得鸭头潭,庞蕴命令班头带人散到三里以外的地方,寻找任何可能的盗墓的盗洞。一个时辰之后,班头回来报告,没有任何盗洞。
“好,挖吧。”庞蕴吩咐道。
“且慢,”魏吉夫站上一步拦道,“宰君,如若此墓之中是个空棺,那我甘当重罪。要是棺木中有人,宰君无罪曝我爱妻尸骨,又如何担当?”
“这个,我自有担当。”庞蕴淡淡地说。
持着锹铲的工役看着庞蕴,庞蕴一挥手,他们便开始拆坟,然后挖了起来。一个时辰之后,棺木被抬了出来。
从工役抬棺木的抬杠的弯曲度来看,棺木很沉,不论是什么木料做的棺木,如是空的,都不会轻到那种程度。庞蕴的心揪了起来。
棺木摆在平地上的时候,庞蕴带着师爷和仵作走了过去。
“开棺!”庞蕴皱了皱眉,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且慢!”魏吉夫又走上前来,看着庞蕴,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宰君一定要开棺吗?”
“让开!”庞蕴喝道。
魏吉夫默默退后两步,仵作开始起着棺木上的钉子,不一会,钉子全部取下来了。仵作没有继续下去,停下来看着庞蕴。
“开。”庞蕴说道。
“宰君,三思啊!”魏吉夫喊道。
庞蕴将手举起,用力往下一劈,仵作们赶紧将棺盖掀开。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站在一旁的人无不脚步趔趄了一下。
一具正在腐烂的女尸身着华贵葬衣躺在棺材里面,她的周围摆满珠玉珍宝。魏吉夫往棺木里一探头,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丽贞啊,你好冤屈呀,清清白白的名声,葬送在这个狗官之手!”魏吉夫一边哭着,一边站起来揪住庞蕴,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官!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我夫人的清白来!”接着手一甩,人直奔现场监督的元石坚,哭诉道:“公祖,你可要为罪官做主伸冤啊!”
庞蕴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元石坚问在场的三个仵作,“棺木里面可是魏夫人柳丽贞?”
郦城仵作跪在一边答道:“确是魏府柳氏夫人,小的去年为她验过尸,柳氏夫人额角有一处伤疤,是小时碰损留下的。另外,柳氏夫人双手中指和食指齐长,这也是别人无法充抵的。”
魏吉夫听罢,更加嚎啕起来。
元石坚吩咐仵作将棺木里的陪葬品全部取出,摆在桌上。
“魏老弟,贵宝眷的明器可曾有清单?”元石坚向哭天抹泪的魏吉夫问道。
“有,下官随身带着呢。”魏吉夫从袖中掏出一个清单折子,递给元石坚。元石坚接过清单,翻开来看了看,里面用小楷工整地录着一件一件珠玉的名字和数量。元石坚笑道:“魏老弟的字学黄庭经可谓学得到家了。”魏吉夫勉强应道:“不敢当,公祖过誉了,涂鸦而已。”
元石坚举着清单,说道:“全部都记在这里吗?且看看有没有少些什么?”
魏吉夫点头道:“一件件都记着呢。”
一件一件地对过,都对上了。
“怎么少了一个二两三钱七分重的祖母绿和四钱六分重的夜明珠呢?”元石坚举着清单问道。
魏吉夫大惊失色,赶紧说道:“公祖,陪葬之物,并无这两样东西。”
元石坚晃着折子说:“是吗?没有这两样,你记在清单里的是什么?”
魏吉夫辩道:“下官并没有记下这两样东西。”
元石坚将折子打开一页,问道。“这个清单是你写的吗?是不是你柳氏夫人陪葬品的清单?”魏吉夫看了看,确实是自己写的清单。于是点头说:“不错,是下官写的,明器的清单。”元石坚又再翻开一页问道:“这页呢?上面的两样明器是不是你写的?”魏吉夫一看,骇然失色,失声叫道:“这清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页清单上明明白白有魏吉夫写的二两三钱七分重祖母绿和四钱六分重的夜明珠。
元石坚仰天大笑,道:“这还只是给你的一惊,还有一样东西给你。来人呐,将那东西取出来。”元石坚的随从取出一张报纸递到他的手上,元石坚举起报纸大声对周围的人说:“这是一张名叫《遐迩贯珍》的报纸,是香港出的。我手上这份是西元一八九四年也就是咱们大清光绪十九年的报纸,去年的报纸。上面有一则新闻,是这样的,我给诸位念一念。”
元石坚展开报纸,读道:“题目是:《离奇鸳鸯单尸案》,内容如下:港九凯悦酒店乃西人经营之酒店,素不接待华人。光绪十九年某日,一西洋男子携一华妇入住此酒店,乃备受关注。该华妇三十许,珠翠盈身,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入住不久,有西洋男子精通华语者向其搭讪,盖误以其为倡也。该华妇,后经捕房讯问搭讪西洋男子,姓柳,名丽贞,始笑而逢迎,告之姓名,与之戏谑。后知男子之意,怒唳之,西洋男子忽掌掴之,柳姓华妇掩面大哭而去。后,华妇之伴侣寻得肇事之男子,乃求决斗,为旁人阻止,恨恨而去。后两日,华妇之伴侣在房内离奇死亡,身上无一丝伤痕。华妇则不知去向,生死不明。捕房乃侦讯前日肇事之男子,盘查数天,认定其人其时身在别处,无杀人之可能也。此案仍在侦查之中,但成死案几成定局。”
魏吉夫听完大怒,赤红着脸说道:“公祖到底是何用意?难道说报纸上的柳氏便是拙荆?天下同名者多矣,如此牵强,有失尊望。”
元石坚拍拍手,他的随从递上一方卷起的手帕,将之放在桌上。另一随从递上一张公文纸,元石坚接过,在手中抖动说:“这是香港英总捕房的一纸证明,已有同文馆翻译过,等下本官会宣读它。现在要请诸位,特别是魏先生看看这块帕子到底是谁家的,里面包着的是什么,请看。”
元石坚展开手帕,手帕的角上绣着一个花体柳字,里面赫然一颗祖母绿一颗夜明珠。
“过秤。”元石坚吩咐。
祖母绿二两三钱七分,夜明珠四钱六分,分毫不爽。
元石坚拿起公文纸读道:“日前捕房于凯悦尸案事主房内搜得手帕一方,内有二两三钱七分祖母绿一枚及四钱六分夜明珠一颗,两物皆为华人珍玩,显系失踪华妇柳氏赠与事主之物,移交大清当局,特此证明。”
“港九凯悦酒店的华妇柳丽贞便是尊夫人柳氏,你还有何话说?”元石坚看着魏吉夫问道。
“我不服!”魏吉夫喊道:“那她是如何人在棺木之中?难道只凭陈阿鼠一人的供词就确定她是诈死吗?便是诈死,她又如何回到棺木之中?刚才勘察过,四周并无盗洞?”
“这个我来回答你。”庞蕴从一旁走来,说道:“四周并无盗洞,那是因为盗洞被填上了。请诸位跟我来。”
庞蕴带着众人走到墓坑边,庞蕴指着墓坑放棺脚的一壁吩咐道:“来个人,跳下去。”班头闻声跳了下去。“把这上边的土挖几把上来。”班头随手在庞蕴手指着的坑壁上挖了几把土,丢在墓坑边上。“再去那边挖几把土上来。”庞蕴指着墓坑放棺头的坑壁吩咐道。班头从那边又挖了几把土上来。
“诸位请看,从棺脚处挖出的土是松的,而且随便一挖边挖出一个深洞。从棺头处挖出的土是紧的,你看,他那么用力也只挖出一个小坑。这说明,棺脚处曾有一个盗洞,有人在往南两里以外的地方挖了个盗墓坑,一直达到棺脚这里。然后从这里将棺木拉出,当然,他们不是要盗墓,反而是要往空棺里填东西。至于填什么,诸位,不言自明了吧?”庞蕴说道。
“狗官,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往南两里有盗洞通向这里?”魏吉夫骂道。
“好说。”庞蕴说,一边俯下身从班头在棺脚所处的坑壁上挖出的土上抓了一把,放到魏吉夫的眼下。“你看,这土里的碎末是什么?”他拈出一小片碎叶,然后说:“这是羊齿草的叶子,从这里一直往北,没有羊齿草。去年安葬柳氏的时候,是从北而来的吧?而坟墓这里周围也不见羊齿草,因此,当初造坟时不可能有羊齿草的碎叶进入墓穴。唯一的解释是,将棺木从盗洞拖出,再送回棺木,然后填充盗洞时,混进了羊齿草。何处有羊齿草,盗洞的入口处。这里往南两里处,才有一片羊齿草地。不出所料的话,棺木底下沾有更多的碎叶。”
一番话说的魏吉夫瞠目结舌。众人去看棺木底下,果然发现粘着许多羊齿草碎末。
“那柳氏诈死三日埋入坟墓后又是怎样才能复活?”魏吉夫抓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地问道。
“这,就要说说贵府里的茉莉花了。”庞蕴说道,他一扬手,管家从他的轿子内搬出一盆茉莉花来,魏吉夫一看花盆中的花,很普通的闽中单瓣茉莉,花冠单筒,花蕾圆锥,花香如蜜,与自己家的茉莉花可是天差地别。庞蕴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抱出来这么一盆,有何用意。
“说是弊宅的茉莉,就凭狗官信口说是便是?”魏吉夫冷笑道。
“前辈忘了?下官曾在前辈陪同下在贵府看过的。前辈那天跟下官说是闽中茉莉,山茉莉。你看这盆茉莉可是闽中山茉莉?”庞蕴说道。
“就算是,怎知就是弊宅的?”魏吉夫问道。
“是与不是且不说,我只问你,这盆茉莉与你家的茉莉是不是同为闽中山茉莉?”庞蕴追问。
“是又怎样?茉莉花能让人诈死?可笑!”魏吉夫仰天大笑。
“茉莉花不能让人诈死,但茉莉花根能。”庞蕴说,“闽中有茉莉花,将花根晒干研末,以温酒服之,一寸则一日若死,两寸则两日,以此类推,至七寸则无救矣。《阅微草堂笔记》有载,闽中茉莉花根晒干研末,以酒服之,一寸假死一日,七寸则死不复生。我某日偶读《阅微草堂笔记》有感,想起在贵府看到那么多的茉莉。本来本官还不会联想到此处,是路氏死得蹊跷,她的死状提醒了本官或许与此有关。她是闽中人,从闽地带来茉莉。她死的时候,用温酒服下的药粉根本不是什么南洋药粉,而是茉莉花根晒干研成的粉末。本官从莆田快马带得数本连根山茉莉,用其中一株的花根晒干研末,在死牢里找个囚犯服了一寸,果然服下时状如已死,鼻息心跳具无,一天后复活。路氏在大牢中服下的当有七寸有余花根末,这是死量。故此,她不会复活。尸首已交还给你,想必你已用樟脑探过她的鼻息,方才安心葬下路氏。”
“狗官,你用莆田的茉莉花根末来栽赃陷害,没那么容易。三司会审我要申述,不容你一面之词血口喷人。”魏吉夫戟手指着庞蕴骂道。
“这么说,你也认可莆田的山茉莉花根末是能令人假死的?”庞蕴问道。
魏吉夫沉吟不语,脑子急速飞转。
“是也不是!”庞蕴喝问。
“如果宰君说是,那何不用这盆中的茉莉花根晒干研末,再找个死囚,当面验证?”魏吉夫说道。
“先说这盆与你家的是不是同为闽中山茉莉?”庞蕴追问。
“是。”魏吉夫说道。
“胡说!明明不是。”庞蕴斥道,“与我在你家见到的山茉莉完全不同,山茉莉花开是红色,这盆茉莉却是白色。”
“宰君当时在弊宅看没看到茉莉花开?”魏吉夫问道。
“没有。”庞蕴说道。
“可知宰君认得不真。”魏吉夫掉头望天,不屑一顾。
“那你如何解释当时你跟我说,你家的山茉莉花开是红色的?”庞蕴问道。
“那是小民为讨宰君所好,故意编了个奇闻怪事而已。”魏吉夫说道。
“可敢去你家勘验那片山茉莉?”庞蕴问道。
“那片山茉莉,是路氏所栽种,路氏去世,小民睹物思人,不胜感伤,已经命人全部铲除了。”魏吉夫说道。
“那便死无对证?”庞蕴说道。
“原本就没有想过对证,问心无愧何来对证?”魏吉夫说道。
“那你再看看这一盆茉莉。”庞蕴说道,一挥手,管家从轿中又搬出一盆茉莉。魏吉夫再一看,火红的茉莉花让他眼前一黑。马上他又强作镇静,说道:“这盆花与我家的茉莉有何关联?”
“蕊细抛珠,叶低减翠。海山来路迢迢。”庞蕴说道,“这几句满庭芳可还记得?”魏吉夫摇头否认。庞蕴又道:“郭则沄,可认识?”魏吉夫仍旧摇头。庞蕴轻叹一声,也摇摇头,将手再一挥,管家放下花盆,掏出一封信笺,递给魏吉夫。魏吉夫接过信笺,看到信封上的郭雪萍启魏吉夫拜的字样,是他的字体,内容无须看,他面如死灰一般。
“那日你并未说出贵好友的名号,只能凭你说的福州侯官人,光绪二十九年进士去找人。好在贵好友中式未久,光绪二十九年进士榜单中,福建侯官人就只有郭则沄一人,修书京城询问,得知已分发于温州。再修书温州本人,告知本案与之相关情节,他将你寄花当时给他的信以及你寄给他的山茉莉一本交由差人带来给我。你记错了,他回你的信赋的满庭芳是在光绪二十七年写的,山茉莉也是你光绪二十七年给他送的。为何要颠倒四年时间,无非是你疑心太重,太过谨慎罢了。”
“疑心太重,可以。太过谨慎,何有于我哉。”魏吉夫苦笑着说道,他肯定是后悔自己还是将郭则沄身份信息漏了那么一点,让庞蕴给抓住了。
“还有样东西给你看。”庞蕴说道。
庞蕴一摆手,管家递过那份记录路氏用温酒服过茉莉花根末后用闽语说的招供,庞蕴随手将它递给魏吉夫。魏吉夫脸上阴晴不定地看完。
“到底还是我负了你了!”魏吉夫喃喃自语后突然狂喊,“倩儿!我负你深矣!”他不再负隅顽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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