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船vessel船
已是早春时节,一场绵绵的细雨把大地唤醒,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和舒润。
午后时分,天空慢慢放晴,经过上午一场春雨的洗礼,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于泽望向远方,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嘴角微微上扬,缓缓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二十分了,接着不紧不慢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手机。
“嘿,鱼丸,下午两点,带上画板,老地方见……”于泽就说了这几个简单的词组,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转身他就走向自己的卧室,将柜子里的画架、画板、调色板、颜料、油笔等一系列材料打包好,随后便锁门离去。
不久后,于泽就到了“老地方”,这是一个郊区的小山坡,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不远处的山脚有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在两个山坡之间蔓延向远方。山坡上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花,成群的蜜蜂忙碌着,倍显热闹。春天的日光在雨后总是那么温和,如纱一般抚洒下来,轻柔舒适。轻盈的燕子在这样的美景下恣意起伏,乐个不停。
于泽停驻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把身后的背囊打开,将画架支好,然后悠闲地调着颜料,好似“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于泽,你这么快就到了!”于泽忘情调色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细腻而温柔,恰似这小山坡上的微风。
她正是于琬,也就是于泽称之为的“鱼丸”。他们的认识是在三年前的油画培训班,那年于泽二十五岁,于琬二十二岁。还记得那天是周六,在去往培训班的公交上。于泽从家里出发刚过一个车站,背着画板的于琬就上车了,凑巧的是当天公交车上正好只剩下于泽旁边的一个空座了,就这样,于琬坐在了于泽旁边。于泽偏过头看着这位刚上车的姑娘,耳畔长发垂肩,乌黑柔顺,头顶还绑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丸子”,白皙的脸庞在窗外的日光照射下格外细腻。墨瞳幽深,眸子晶莹,极为好看。不经意间他发现姑娘的画板和自己抱着的画板印刷着同样的几个字:XX美术培训学校。然后于泽微笑着问她:“你也是去XX美术培训学校的?”“是的,你也是吗?”姑娘嘴角微微上挑,露出可爱的酒窝回答道。“对,我也是!”于泽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他画板上的logo,“那你学什么的?我前两天报了那里的一个油画班,听说教得还不错。” “我也是去学油画的,你这样说我们岂不是成为同学了,没想到在车上就能遇到你!那这样,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琬,‘于’是‘于是’的‘于’,‘琬’是王字旁的那个‘琬’,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就可以互相学习了!”于琬噼里啪啦的讲了一通,让于泽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她安静美丽的外表下还是一个这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况且这还只是初次见面。于泽看着于琬,笑着说:“你在讲绕口令吗!哈哈,‘于’是‘于是’的‘于’,要换个人指定给人听蒙了,不过还好,正好我也姓这个‘于’,你一说我就懂了。我叫于泽,‘泽’是‘恩泽’的‘泽’。”就这样,他们聊了一道,一同去往培训班。
于泽听到于琬的声音,转头一看,一顶米白色的弯檐小帽,一件绿色的碎花连衣裙,再配上黑白色条纹的帆布鞋,和山坡上的风景融为一体。和柳永笔下的“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有得一比!
“鱼丸,快点跑过来,瞧你每次都墨迹死了!”于泽朝着于琬的方向笑着喊道。“你就知道催催催,也不过来帮我拿一下画板,我都快喘不上气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像你这样的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看你以后怎么讨媳妇……”于琬还是同初次见面话包子一样地吞吐着一字一句,尽管她累得都快趴下了,“你知道你一个电话打给我我立马就出门了,幸亏早上我机智地洗了头,哼哼,要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多等半个小时吧!你说两点就两点啊,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啊!下次我偏要三点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于泽面对于琬的一阵文字炮轰,嘴都要快笑裂开了,不紧不慢地向于琬走去,伸手拎过她手里的画板。“要是你下次敢三点到啊,我等到两点半看你还不来的话我就自己回去了,留你在这让大灰狼把你叼走;还有,我以后讨不了媳妇就天天去你家大门坐着,都是你给我耽误的,你要负责给我找一个!”
“你少跟我贫,快帮我把颜料调好!”于琬抬起腿往于泽的屁股上轻轻地踹了一脚,笑出了声。
在于泽帮她调颜料的时候,于琬安静地环视着这个属于他们的“革命根据地”,然后回过头对着正在认真埋头调色的于泽说:“于泽,这次我坐左边画好不好,都三年了,我一直坐在右边画,我想看看你那边的风景,虽然我们距离只有一米,但我想风景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以前我就问过你为什么我们不管春夏秋冬都在这同一个位置画,还记得你告诉我,感觉不一样,再加上每一次来这里的心情不一样,画出来的画自然也不一样!当时我就觉得你在忽悠我,可现在我相信了。这三年来,我们在这里画了无数幅画,有清晨的,有傍晚的,数不胜数,你说要是我们能在这里画一辈子就好了!”
于泽认真地回答道:“那就画一辈子吧!”他抬起头看着于琬的双眼,似水般清澈。然后把调好的色盘递给她,“喏,调好了,给你,开始画吧!”
于是他俩就静静地描绘着,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远处的景物,然后埋头一笔一笔地勾勒,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突然,于泽感觉眼睛莫名地痒,轻声叫到:“于琬,快帮我吹吹眼睛,好像里面进沙子了。”于琬立马停笔,站起来用手轻轻地撑开于泽的眼皮,仔细地观察,“没什么东西啊。”然后依旧微微地对着于泽的眼睛吹气,“现在还痒吗?”于琬问道。于泽眨巴眨巴眼睛,说:“左眼不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右眼又开始痒了。”于琬用手啪地一下拍在他的脑袋上,“你个兔崽子,还玩我是不!看我不拍死你!”于泽认真地回答说:“真的没开玩笑,不骗你,痒,快帮我吹吹。”于琬看他严肃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凑过去温柔地吹着眼睛,然后说:“怎么回事啊,左眼痒完右眼痒。”于泽说:“我哪知道!”
回到家里,于泽的左眼开始出现时断时续的模糊,他就觉得不对劲,揉了揉眼睛,一个人向医院走去。于泽是个孤儿,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不过性格倒好,不像有的孤儿,孤僻冷漠。恰恰相反,于泽和正常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相比而言更要强,所以一个人去医院这种小事都不算什么事。
但这次他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他手里死死得拽着诊断报告单,上面显示着:脑瘤压迫视神经。医生的话更是让他在心里打了个寒颤:鉴于你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比较严重,你的视力会逐渐下降,直到失明,而且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更严重的是,可能会危及你的生命……
回到家,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望向窗外,双眼润湿,这个夜晚注定漫长。想了许久,他连夜画了他此生最后一幅油画。
第二天一早,他给于琬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于琬,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画一辈子了。今天去医院检查眼睛,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太多,甚至有点不敢接受。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也谢谢你这三年的陪伴,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更不想拖累你,所以我觉得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手术成功,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没有,就让我安静地离去。可能这样做会伤害你,但请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于琬,我爱你!
然后镇定地把手机卡取出来,向窗外扔去……接着把油画打包寄往于琬的家里,随后搭上飞机去往另一座城市进行手术治疗……
时间飞快,转眼五年过去了,于琬依旧没有于泽的消息,她看着手机里那条阅读过无数遍的短信,双眼湿润,只有墙上那幅油画静静地挂着:那是属于他俩的老地方,只是油画里多了两个人,女孩坐在左边,男孩坐在右边,他们安静地勾勒着每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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