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刀尖上跳舞的人

（一）

昨天手术多，专家来的也多。中午，趁着手术接台的间隙，下来吃点东西，其实就是食堂送来的盒饭，和我们一样。

老师是经常过来支持我们的骨科专家，我听见他打电话：一碗牛肉面，大碗的，再加个帽子，你弄着，我十二点半过来吃。

我赶紧说：别吃街边馆了，就吃食堂吧，起码干净些，十二点多我们这里也送来了。

他说：我经常就是买个盒饭，在车里边走边吃。

我又问他：上次打电话时，你也在吃牛肉面，你喜欢吃面条？云南人不都是喜欢米线吗？

他说：手术多，经常一天站到晚，面条抵饿！吃其他的，耐不住！

我想起来有一次下午四点半下手术，他问我：陈老师，饿死了，有吃的没？

（二）

上次送ICU的病人，出现腹腔大出血，立刻重返手术台，在路上接到电话返回投入手术的另一位老师，刚刚离开半小时。

打开腹腔后，发现是一个夹闭血管的夹子移位了，处理后很快结束手术。

事后聊起，他说：类似这种并发症情况，偶尔会遇到，反正就是接着紧急处理。

我问：会不会担心或者紧张。

他说：当然啦！那是一条命啊！想尽办法也要把他救回来。

我说：如果救不回来呢？

他说：我心里有谱，术后可能出并发症的节点有哪些，能救回来。

直到最后一句，给出的还是希望。

（三）

聚餐时，聊到一个奇葩病人。

告知手术风险，他说这是小手术，不会有风险。

告知麻醉风险，他说从没听说打麻醉有风险，坚决不签字。麻醉医生只好用个比喻：就好比你走在路上不小心摔倒或者坐车遇到车祸...

活了31岁，我从来没有摔倒到，也没遇到过车祸！

好吧，你赢了！

好说歹说把字签了，手术顺利结束后迅速把这朵奇皅送回病房，真是不想再看他一眼。

聊到这里时，一位同事家属说：这个简单啊！做手术的时候给他多划几刀、多打点药，让他多出钱。

怎么可以啊！这是给人做手术呢，每一步都有规范和要求，随意划拉、随便用药，当杀猪呢！

这还是家属呢，多多少少还熏染了些医学之气，脱口而出的也不过如此。其他大众，就更可想而知了，可能都会认为手术医生、麻醉医生会利用职务之便报复病人吧。这种主观想法，催生了很多流芳百世的作品，还有现在传播甚广的各种视频。

绕不过去的，还有一个钱字。是的，那些在刀尖上跳舞的人，就是凭着这个技能吃饭的。可是，且不说他们为了学会在人身上划拉、为了学会救命所付出的时间和金钱，难道这个技能不值钱吗？

（四）

几十年，陪伴了几代刀尖上的舞者，除了敬佩还有深深的感动！

有上一台是她主刀帮产妇生宝宝，下一台是她被主刀生宝宝的孕妈妈；

有家里锁着儿子加班的年轻医生；

有十来个小时下来就瘫在手术间的主刀医生；

有因抢救暴露于巨大感染风险里的医护人员们；

有上台不久就因为不适应或晕血而晕台下台、次日又上台的医学生们......

每一双灵巧的手后面，是数百或者数千小时的训练，为的是将并发症降到最低。

无论病人在说什么，社会在说什么，这群刀尖上的舞者只做两件事：

工作时，安心做手术；

休闲时，努力学习和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