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齐国唯一的公主。
因为是女孩,我侥幸捡了一条命。
如今皇兄病入膏肓,大臣如豺狼,其他皇亲国戚如虎豹,磨爪利齿,等着皇兄的大限。
涵素执意离开,也只剩离开,唯有离开才能有机会。
他逼着我用最残忍的方法放手。
我成全了他,还送了他一番大礼。
一开始总是有人将我当成聋子和瞎子,在我的身边大肆谈论和涵素有关的话题。
第一个人我赏了她百两黄金。
第二个人我赏了她一匹锦布。
第三个人我赏了她一个耳光。
第四个人我赏了她一条白绫。
第五个人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皇兄带走了。
再也没有宫人在我能看到能听到的地方谈论涵素。然而,我的世界却依然得不到清静。
朝堂的一侧依然垂着白色的帘子,我看不清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不清我。有时我在,有时我不在。只是不论我在不在,关于涵素的话题他们从来没有停过。
听说他受了伤。
听说他挨了打。
……
不知听了多少,直到有一天。
一身铠甲的元武将军回来,他每一步都很稳,都很重,似乎要将地面的石板踩碎,要将这华丽殿堂震塌。
他带回来了消息:涵素死了。
这位是一个好消息吧,对所有人来说。
我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看着帘外晃动的人影,他们似乎没有料到会发生怎样的事。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用涵素的事对我咄咄相逼,就这样,突然之间失去了话题,他们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我冷冷地笑着:“各位大臣,叔叔伯伯,这样可满意?”
满意?谁都不会满意。
至少乾国不会,皇兄不会,大臣不会,我也不会。
我坐在帘子后面,听着元武将军平静地说事情的经过。
曾经的山盟海誓都已经成了烟云,涵素和一个女奴做下苟且之事,还有了孩子。
只是一场意外女奴一尸两命,涵素受不了打击,就跳下了祭天台。
眼窝里干涩,没有一滴泪,已经哭不出来,这是他选择的路,在他离开之前我已经哭伤了心,哭干了泪。而且,怎么可以哭出来。
既然元武将军回来了,那么应该是差不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没有人记得。
整座宫殿一片惶恐,我一个人缓缓步行在一片狼藉之中。
真的如涵素所说,这个看起来强大的国家,只剩一副架子了。
已经没有了什么紑伊公主,我和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一样,是一群蝼蚁中的一只。
皇兄在我的对面,他看着我:“那折损的九十七名精兵真的是一个大好的礼物。”他没有生气,没有难过,只是像小时候宠溺的责备,这才是我认识的皇兄。
也许他很早就知道,也许他现在才知道,其实不重要了。
我的父王说过一句话:如果我不能把我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一个最爱护它的人,还不如将它毁去。
我们记得。
这个国家是,我也是,皇兄也是,都差一点被他带进了棺材。幸亏涵素出现了,他让我们又活了这些年。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皇兄看着我,字字和着血吐出来。我低着头看着脚边突然钉入地面翎羽犹颤的箭。
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不会腐朽。明天就没有齐国,当然也不会有紑伊公主。
孤独的白帘垂下,我坐在其中。
那感觉像是坐在轿子中,我想象着自己一身艳丽的红色喜装。
握紧在手心的短短的匕首,金黄色的鞘上嵌着最华贵的紫色水晶,像一滴泪凝而不落。
慢慢的拔出来,宛如火焰的纹络,焚烧着我的视线。
涵素。
涵素……
在远归的新郎掀开垂帘的瞬间看见的是倒下去新娘,衣着艳艳,散发着灼目的光彩。
那场迅速完结的政之后,新王依旧沿用齐国之名,将前朝王公遗族圈赶到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
然后在新年来历的时候去了元武将军的女儿。
也就是我,素衣。
大殿上依旧垂着一张帘子,只是不再白色,而是黑色,是和王上朝服一样的颜色。
有时我会坐在里面,有时我不在里面。
皇宫深处在一处向着阳光的地方,有一座坟,坟里葬的是一个死过两次的人。
她的第一次救了正在为相思对白绫哭泣的我,
她的第二次救了正在将联络信鸽放飞的涵素。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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