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打饭回来,路边阳光下的梧桐花不断变化着颜色。一朵浅紫是淡淡的,一树浅紫就凝成光泽如脂的云了,轻盈优雅,又藏着一丝丝忧郁。那些小喇叭形状的花朵,宛如小精灵般挂在树上,又似一串串具有纯净清脆声音的风铃,响在春天的深处。
总有一种声音让人感动,也总有一些色彩无需渲染,成串的花,细长的蕊,成就了一个春天的辉煌。
远远地看见张洋,他正在朝我张望。他是邻班的,和我是老乡。我本想和往常一样,假装没看见绕过他走过去,没想到他叫了我一声,我站住了,他让我吃过午饭后,出来一下,他有事要跟我说。我答应了,做为老乡,他可能要跟我谈毕业分配的事。
我照常吃过饭,听完广播连播小说《我们的歌》,然后下楼。在楼道窗口里,我看见张洋坐在楼下花园的栅栏上,头朝向女生楼门口,神情是焦灼的。
我们走进花园。“照片来了。”他说。他指的是寒假时,我们三个老乡在游览西安时照的相片。
“寄来都有一个月了。”他又说。
“我还以为他们照坏了,不寄过来了。”我微笑着回答。
来到花园中心,有一个圈着一棵桂花树的花坛,他先坐了下去。让我坐,我没坐,只是不自在地揪着冬青柔嫩的枝叶,把它们拼成图案。我有些惶惑,他想说些什么,我心里拿不准。
“毕业分配你准备去哪儿?”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极低极柔和,我几乎听不见。
他这个人,我最烦他不爱说话。在西安游玩时,老乡兼同寝室的她就说他是个呆子。 我就把班主任要我留内地外系统的情况,和我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他显得很忧郁,似乎有难言的苦衷:“你还是回甘肃吧,回去多好。” 我又说了去外系统留内地的好处,我隐约知道他心里对我的那种情愫,做什么总是把我联系在一起。
“那么,去外系统也好。”他听了我的话,又这样说,然后就沉默了。 我也感到没话说,只是重复着我已经说过的话,或者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这些天钻在教室里干什么呢?连阅览室也没去。”他问道。
他倒观察得挺仔细,他还知道我喜欢去阅览室看书。 “我这些天很忙,复习考试、看书,许多事都要赶在实习前做完。”我低声说。
他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埋下头去。我总是很忙,我不知道他干些什么,做为老乡,我可是没给他一点帮助。
“我这些日子心里很烦,”他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冬青,“书看不进去,甚至也复习不进去。可仔细想想,又没什么事。”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听他说。
记得有一次,他把我从教室里叫出去,对我说他心里很郁闷,很烦。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心里感到有些伤感。我也许让他感到痛苦,但又不忍心让这样一个憨厚并无多大缺点的青年,承受这种烦人的痛苦。可我,就是对他没感觉。
我叹口气,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青年期的迷惘烦闷总是有的,在这种时候去看看书,或者和同学们玩玩闹闹也就忘了。”我说完,抬头看见他黯然地垂下眼帘,我心里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
“我很软弱,真的,我太软弱了。”他显得很无奈,含着悲伤,还不住地摇头。
软弱?或许有一点吧,他缺少男子汉的气魄。我大概猜到他说的软弱是指什么,那就是他对我有那种情愫,却没有勇气说出来。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他。虽然他对我很不错,可是他没有明确提出来,我就不好拒绝他,那样太伤他的心了。
我还是装作不解地微笑着说:“软弱还谈不上吧,现在也没有什么重大的选择,也不需要你去赴刀山下火海。”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为了使他痛苦的心不再受到伤害。
他看了我一眼,凄然地一笑。我受不了了,赶紧谎称我还有事。他极不情愿地慢慢站起来,送我到楼门口,默默地走了。
我感到歉疚,每次他请我出来,我总是推脱有事,说完事尽快和他分开,没有带给他欢乐,只是加深了他的忧郁。没办法,在一块又怎样,说不到一起,一问一答,那种沉默真让人难挨。
我希望他能尽快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之间只能发展友谊。我喜欢读小说,在小说中,我感觉有那么多的朋友,我喜欢他们,分享他们的喜悦,分担他们的痛苦。
我也想在现实中寻求一种美好纯洁的友谊,可是我有些怀疑,人果真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么?男女之间真的不可能存在纯真的友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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