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走得急,没带钥匙,下班回到家只能在门外等我爸回来,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习惯使然,突然间回到童年熟悉的场景,也是这样忘记带钥匙,也是这样冷冷地看着邻居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在北京这个地方太正常了,何况是搬来没几年的邻居,彼此都没怎么说过话。
可是小时候的邻居都是一个单位大院的,可能只是我家比较讨人厌吧。
因为父母总是吵架,人在争吵的时候总是穷凶必露,自然也就招人疏远了。
现在的邻居,也是南方过来北漂的小两口,
父母都过来帮忙带孩子,而我家只有我垂垂老矣的父亲,一个一辈子孤僻的男人。
他很少和任何人说话,即便是跟我这个亲生女儿也是话少的可怜。
有时周末去公园晒太阳,叫他一起,他也始终没有兴致,倒是等到晚上,夜深人寂了,他会莫名地非要出去走走,在起风的夜晚,我时常狐疑,我这老父亲,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大晚上的有何可去之处,虽然担心他的安全,但我并不阻止,他也肯定不会听。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又拧,又孤独的人,其实小区里大多都是外地的父母过来帮忙的,可是他和那些老头老太太都没有谈得来的。
当年母亲总是抱怨,与他没话可说,他一旦开口就是发脾气,挑三拣四,从小我是很怕他的,他要么蒙头大睡,要么起来就开始骂人,自然地,我们学会了屏蔽与他的沟通,时常我和我姐正在听着我妈的单口相声,笑得前仰后合,但是他一进门,我们会立刻收声。
每次他挑剔母亲家务不勤,做事不利,她就会激烈地怼回去。
“你一个农村人,假干净什么,你忘了你在老家跟猪同吃,跟牛同睡了……”
每次都是鸡飞狗跳,不欢而散。
我妈的确是个嘴不饶人的主儿,曾经我会怨她为什么不能像别人的妈,温良恭俭让,伏低示弱,给我一个表面平静的家。
但是这几年和父亲真正的生活到一起,我才发觉我怪错了人了,其实我童年的纷乱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包容不了,还谈什么胸怀和其他。
但是偶尔我也能察觉到他的可怜之处,比如有好几次他低声问我,你们成天捧着手机在看什么啊?看你们玩得真起劲儿,是的,我时常看手机入迷,哪怕刷个短视频也会笑的前仰后合,可是他的快乐真的很少,除了翻来覆去看那些战争题材的老片子,好像就没有任何消遣了,没朋友,没娱乐。
在他小时候,我爷爷是村里的支书,因为土改的时候得罪了地主,被一杯毒茶索去性命,那时我爸才三岁,我奶奶一个柔弱的农村妇女从此开始带着三儿一女艰难度日,父亲对这段往事,说过几次,他说对自己父亲唯一的印象就是抬头看他,他很高很高。
没有父亲的孩子总是敏感多疑的,在村里小心行事,不敢得罪任何人,内心也种下了对村民们的恨,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他们,后来父亲去当兵,还不停向组织询问能否报仇。
童年丧父,被人欺辱,成了他一生的底色,他对这个命运太不服气,一辈子没进过一天学堂也成了他终生的遗憾,他恨自己不识字,他恨自己没有机会扬眉吐气,所以他一生,只会重复几件事,一是睡觉,我爸心情不好就会蒙头大睡,能从头天傍晚睡到第二天傍晚,后来看见一句话说,爱睡觉的人并不是困,而是太过孤独,他一辈子活在仇恨中能不孤独吗。
他毕生倒是有一个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拳击比赛,每个周末雷打不动,以前我总是疑惑,一个枯燥的搏击运动有什么可看啊,现在明白了,在那野蛮的一拳一拳的击打中,他把自己想象成了胜利方,把自己的仇恨付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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