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钟,结束晚上的输液治疗,等护士给我封管以后,病房里很有默契的洗刷睡觉。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争取多睡一会,这会子别看着老太太睡的正香,还真搞不准,她啥时候忽然坐起来折腾一番。
来了,还是来了,老太太的今晚的夜生活开始了,似乎比昨天要早一点,其实也好,这样早折腾完早安睡觉,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老太太开始一次一次的小便,这抱上抱下的,张大姨几次就折腾的没有力气了。
她安抚着老母亲:“妈,也小便几次了,现在夜已经深了,安生的睡觉吧!”
但是你说你的,她听她的,用白姐那句话说,她选择性的屏蔽她不想听的。
老太太坐在床边开始了今晚的碎碎念,从星星月亮太阳一直祷告了一遍,最后还是祷告主保佑她早日康复。
其实我们也被迫习惯了老太太的每天半夜的这一大段唠叨,反过来说,不接受,不习惯又能有什么办法呐。
也不能把老太太赶出去啊,尊老爱幼不说,再说她一个病人能和她计较什么,都是病拿的。
老太太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她似乎不满足自己的唠叨没有回应。她看了一眼躺在陪护椅上闭目养神的张大姨:“你躺着又睡不着,干嘛不理我啊”
张大姨每天忙完家里这一摊子事再来值夜班,身体也累的很,人累了不想说话很正常啊。
再说这半夜三更睡觉的时候,说哪门子话啊。
她强打精神安慰老母亲:“妈,别念叨了,这会子大家都睡了,咱们也睡吧!”
说完她闭着眼睛,继续躺着。
老太太自己睡足了,这会子精神大着那,用那句月亮不睡我不睡,形容最贴合不过。
闺女不理她,她很生气,她气呼呼的坐在床上,质问张大姨:“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聋了,你怎么不理我啊,真不知道生哪门子气!”
张大姨还是不说话,老太太还是继续她的唠叨。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就这样听着她的念叨,我们也挺满足,毕竟声音还不大,虽然睡不着,但是迷迷糊糊的,也比干坐着强的多。
但是,有时候,老天不作美,连这个卑微的愿望都不能满足。
不知道老太太念叨了多久,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8度,整个人的气场好像也变了,她忽然就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歇斯底里里喊着:“我的老天爷啊,这是谁啊,把我弄到了医院里来了啊”,她那样子就好像忽然大梦初醒忽然明白过来一样。
病房的人一下子全部再次惊醒了,张大姨也诧异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继续喊着大儿子的名字求助:“我的好大儿啊,你知道吗,你妈要死了,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啊,还叫不叫人活了啊。”她呼喊推着一边的的张大姨:“快给你哥打电话弄我回家!”
张大姨试着去夺老太太的拐杖却被老太太乱打一通,她也躲不过被打了好几下。
这半夜三更的给人打电话不合适,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
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闺女不听话,老太太怒了,她抄起一边的拐杖一边使命的敲打着床栏一边哭诉:“我的好大儿啊,你不能不管你妈啊!你快来救你妈呀!”
老太太的声音高亢中还带着一种尖锐,还一哭三叹的,再加上咣咣的的敲击床的声音,自带伴奏,真是连帕瓦罗蒂都望尘莫及。
那声音和在寂静的夜里一浪高过一浪,尖锐的划过夜空,强势的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了。
老太太这种过激的反应让张大姨也始料未及,她试着安抚老母亲未果,只能拨通大哥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话筒里才传来张大叔的电话,深更半夜接到妹妹的电话,明显的他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母亲出了什么危险。
张大姨简单的说明情况,说老母亲半夜不睡觉,非要闹着出院不可,还让你来接她出院,现在就走。
明显张大叔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只能让妹妹去找大夫或者给老母亲吃一点镇静安眠的药。
这大半夜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病房的人都被吵醒了,不时有病人或者陪人在门头探头探脑的,还有几个人在门口窃窃私语。但是都被横眉冷对的老太太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来进门打听事情。
张大姨犹豫不决,她喃喃自语:“要是用了安眠的药,她又软的和一摊泥一样,我怎么弄她小便啊。”估计是想起那晚因为小便母女两个摔倒的事。
老白姐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看一下表:“大姐,还是去找大夫吧!现在才两点,离着天明还早呐,老太太这样折腾也不是一个事,我这里有给小琴新买的尿不湿,要不先给老太太床上铺一个”
张大姨一个劲的摇头:“别提了,老太太不用这个,给她买过,她都丢了。”
这边商量着,老太太那边也没有闲着,继续自己的呐喊和敲击。
无奈的看了一眼走廊里的人,这赤果果的扰民啊,听人劝,吃饱饭。张大姨还是去找。
护士很快端着治疗盘来了,她给张大姨解释到:“大夫给开了一针安定。”
老太太还在闹着:“快催一下你大哥,快叫车来”
护士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很快接上老太太的话:“我就是他派来接你的司机”
人高马大的白姐伸手夺过老太太的拐杖,又帮着张大姨把手舞足蹈折腾的老太太摁到床上。
我妈心脏不好,只好在一边观望,我一个因为发烧虚的不行的人,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至于被吓的睁大双眼的小琴,她要是能动那就是医学奇迹了。
老太太拼命挣扎,她怒斥围在她身边的人:“你们这是要架着我去干啥”
护士一边打针一边解释:“你不是要回家吗,现在我们架着你上了汽车。”说着她给老太太盖好被子,又安抚到:“你好好躺着,等着人坐满了,咱们就检票开车!”
“真的啊!”老太太心中就有对穿白大褂的一种深深信任,听说一会就发车,果然安生的躺着。
护士安慰张大姨:“一般打了安定,半个小时就能睡着了”
我们等啊等,盼啊盼,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老太太还是精神的很,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她还是高八度的碎碎念念,好像在回忆往事。先说他们两个儿子和邻居家孩子小时候打架的事,还骂邻居护犊子。
后面又洋洋得意的说自己生了多么优秀的几个孩子,还说自己大儿子,不仅聪明的很,还高高帅帅的,学习好。
后面又忽然云里雾里咒骂起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咒骂,说这次她死不了,一定不让某某有好日子过。
下面还说着谁也里不出头绪的胡话。也说越离谱的那种。
围着病房门口的人也一声叹息渐渐走了。
被老太太吵的脑壳痛,真有一刻,恨不得把老太太丢下楼去。但是自古以来有尊老爱幼的传统,这是不允许的,转念一想,这也是病闹的。谁都有老的时候,糊涂的时候,说不定自己老了,还不如老太太那。
气是气,但是不得不承认老太太那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和她的好嗓子,闹腾了一晚上嗓子都不带哑的。
大约4点多快五点的时候,老太太闹腾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第一次觉得夜那么长,那么难熬,我们这些人只好安生的躺一会静等天亮。
还真是月亮不睡我不睡。
病房里的人,包括小琴,都是一水的熊猫眼,老太太这候睡的正是香甜。
张大姨给张二叔交班完毕,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了。
老太太睡醒以后就闹着回家,但是明显比昨晚温和许多。张二叔一边给老太太薄鸡蛋一边感叹:“唉,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要赖着不出院的也是你,现在要闹着出院也是你,我说妈,咱能不能今天打完针再走呀!”
老太太这会子也不耳聋了,瞪着小儿子:“吃吃,就知道吃,和几辈子没吃过饭的一样!还不麻利的给你大哥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家,你也别想着吃,还不麻利的收拾东西。”
张二叔也很委屈不好,大早上特意买了老母亲爱吃的韭菜包子,老母亲还不领情。
他还是耐着性子:“妈,包子还热着,咱们吃完再收拾也不晚”
老太太面对这个吃货儿子怒了:“还挂念那几个熊包子干啥,不会回家再吃吗?”
老太太顿了一下,又想来
她用拐杖指着床下的一箱子一箱子东西:“先把这些鸡蛋牛奶的拿回家,放在医院让人拿走了怎么办?”
听了大姐说了昨天的情况,张大叔也担心老母亲再闹起来,只好放下手里的早饭,出去给老大哥打电话。
这会子回病房一看,老太太正扯自己手臂上的留置针,扯的一手都是血,张二叔又心急火燎的喊护士来给老太太止血。
针都扯了,看来老太太去意已决。
二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回家也好,省的折腾全病房的人都睡不着觉”
这里要收拾,哪里要那好,这个厨子,那个包裹的,这会子老太太清醒的很,一会用拐杖点一下这边,一会戳一下那个袋子。
果然有张大叔说的老太太指点江山那个味了。
一会子张大叔也来了,刚回到家不久的张大姨也来了,帮着老太太出院。
就这样老太太就走了,世界都安静了。我们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后面才确定闹人的老太太真走了,吃过午饭,大家赶紧补眠。
日子这样过了两天,病房里也没有安排新的病人,大家这几天都美美的睡了好觉。
今天是周一,小苏姐照例来看她的老母亲小琴,走进病房正看到张大叔站在病房里和大家聊天,小苏姐一瞬间吓的有的结巴:“你们不是刚出院不久了吗?怎么又住回来了”
大家都是被老太太折腾过的人,包括张大叔,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笑着安慰小苏姐:“别怕,我今天是给老太太办理出院!”
小苏姐拍着心口:“我的个天呀,我以为你们又杀回来了那!”
哈哈哈,病房的人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老白姐又问张大叔:“老太太回家还折腾吗?”
张大叔无奈的挠一下头:“还不消停,现在闹着要去县人民医院去住院,说怎么也要住个15天……”
病房里一片沉寂,好吧,提前为县医院的病人掬一把同情的心酸泪水……
——后记:本来想记录一下自己住院期间的生活,没想到成了老太太的专场,也是,谁让老太太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呐!抢了很多人的风头!
老太太虽然病着,因为疾病做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事情,她执拗又傲娇,但是儿女们都很孝顺她,也是一个幸福的老太太。
其实剧情很精彩,结果被我写成了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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