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节气过去也不过才两日,大明宫的罗裙草在喝足了意料中的连连秋雨,一个劲儿似的长着。那墨绿色的叶条像伸直了的臂膀,一溜儿的挂满了无数晶莹剔透的露珠,许是天地间的精气,凝结汇集成了精灵。这些个个头大小不一的精灵们在园子里攀枝弄花,随风摇曳,晃头晃脑,每个露珠上却都有着透亮的心窗,映射着西安别有一番韵味的朔国秋色。倘若你当下在此,俯下身去,体会,发现,那自然的美,宛如少女的眸子,玲珑剔透,没人心魄。
正当我沉迷于此,不远处却传来妻的唤声:“快来这里,有桂花。”回首望去,只见站在草畔对面一片小林子中的妻,一脸喜色的正向我呼唤道。
桂花香中忆庐州走近林间,发现数株开的正艳的金桂,或许是连日来的雨气遮掩住了桂花的香气,以至于刚才在草畔对面的我竟然没有发现。桂花的香气一般的可是分外沁人心脾,在着初中时,语文课本上就有云:“桂子花开,十里飘香。”起初我是不信这话的,因为其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年龄稚小身处落后乡村的我,未曾见过桂花。冬日里脑海的景象,不过是在雾气皑皑的冬麦天地里,远近横着七八个萧索的村子,悲凉的感觉加重了我心里的寒意,遂加快了步子,奔向浓雾里的十七中。在课堂上诵记时,心里默默地觉得:“又是文人的胡诌,哪里有这么香气逸远的花啊!”
我深切的记忆着这句话,是因我还记忆着那时背诵此话的那一页课文,以及那一天。其时是在隆冬的早晨,寒气逼人,天气冷的就连寡妇秋月家的公鸡都懒得没有叫够三遍。我就已出了家门,田间的冬麦上头结着白花花的冰霜棱子,看的人愈发觉得寒冷!硬邦邦的砖头块冻结在地埂前,一脚踹上去,砖块动也不动的,只有脚麻。自己穿着笨拙的粗布棉衣,背着书包,爬过村东头上的土塬,就登上了团结村的田间小路,这是去十七中较近的路程。塬上有一条灌溉用的水沟渠,笔直的南北朝向的横在田间,沟渠的两旁是农业学大寨时种下的白杨树,每一棵树都挺拔地站在地畔头,齐刷刷地,像秉枪值守岗位的战士。那天,我就是在这些白杨树的俯视下,遇见那老头的。其实我是没有看见那老头的,只是隐隐的听着有人在吼着秦腔,在隆冬晨起的麦地里,那声音在寥廓无际的浓雾里分外清明,那声音在以后我听到的秦腔里,却是最好听的秦腔。就连这画面都是美的,浓雾的冬日早晨,西北的孤汉子在塬上的吼唱,有着原野大地的味道,也有着老汉劳动时的心情,或许还有着远古人性的呼唤。只是我又好像确实见过他。那老头戴着一顶看不清是黑色抑或是军绿色的破毡帽,胡子拉碴的粗树皮似的脸上挂着两颗黑黝黝的眼睛,眼窝下的鼻孔里流淌着两股热气,抿着的嘴巴里撅着一锅烟袋,吧嗒、吧嗒的一吸一呼,浓重的烟草味从他嘴鼻里流出后就在浓雾里散漫肆溢开来,更明显的是那忽明忽暗的烟草火头,间隙的映着那写满沧桑岁月的老脸,看到这张老脸,我再也无法忘却。只见他上身裹着一层黑棉袄,腰际间扎系了一条微微发黑的红色麻绳,身右侧绳上别着烟叶布包。身下就没法看了,粗笨的两个棉花桶似的腿撑着身子向前挪动着,肩上晃动着弯弯的扁担,两个粪桶就这样一上一下的随着老汉游移在田间地头。虽是冬季,空气凝结,流动不是很似往常,却也老远的可以闻见大粪的味道,老汉挑担,十里飘臭,这是我亲历的。桂花呢,那时我是没有见闻的。或许有人会说,这和桂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但这是确是我和桂花最早的记忆了。如今只是看见桂花,闻到桂花浓郁的芬香,记起这话,便记起这儿时的记忆,在我脑海里的这幅画面对应的却和桂花联系起来了。
说的远了,这时我看见眼前一簇簇的桂子花开,馥香回荡在我的心头。想着眼下的庐州城必是漫空弥漫散逸着桂花的香味,不必说我曾寓居的望江路,就是轻机厂旁的潜山路上,也一定是金桂飘香,路中央,道沿旁,小区里,无处不种植桂花,你道为何?因为,桂花是庐州的市花,她纷繁错落的生长在庐州的每条大街小巷,装饰着这座桂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的美丽城市。庐州是有故事特色的城市,街巷地名便是其中一种特色。庐州的街巷是以安徽各地的市、县乃至风景区命名的,也算是别有一番风韵。譬如,徽州大道,芜湖路,黄山路,望江西路,绩溪路,好像每条路都写满了人文历史,还有风情故事,待你细细发现与品味。如今这些大街两旁都有遍植桂花,美富其名。遑论今人好桂,纵是古人亦不免俗。明代沈启南在《客座新闻》中载:“夹道皆合抱松桂相间,连云遮日,人行空翠中,而秋来香闻十里,真神幻佳景”。亦足见古人沉香醉于此中。如此看来,桂子花开,十里飘香,这句俗语是可信的。至少,桂花盛开时浓香致远,其香气具有清浓两兼的特点,清可荡涤,浓可致远,因此有“九里香”的美称,可见桂花的香是远近闻名,沁人心底的。
在这时节,庐州的人们必是耐不住香诱的。不信,你抬头瞧一眼,那刚坐上129路公交车的少女,手里捧着刚摘下的丹桂,才一上车,那香味便令人心旷神怡。你再仔细看来,间或其她人手里、包里也装着这美丽的花儿。黄山路小学放学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也禁不住顺便摘下一两枝桂花,放在车头,回头和孩子说着桂花的香,说着桂花的美食。还有那小区里的老太太,各个在桂花树下摘着桂花,放在细筛里,待着后面制作桂花的美食,这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拿手好菜,也是其家人们的口福。在庐州,倘若要吃到地道的桂花美食,在我一个异地人看来,莫过于老字号的小吃店“刘鸿盛”,在宿州路有一家总店,石台路也有一家分店,紧挨着黄山路小学,每天晨起过早的人络绎不绝。我和妻最喜欢的莫过于分别来一碗桂花赤豆糊,要上十个锅贴,小菜打上一份,就可以开始美美的饕餮美味了。隔三差五的换换口味,小酥饼,虾米馄饨,酸汤虾饺,美不胜食。还有一种美食,那就是糯米桂花藕,用当夏的藕,和着糯米,桂花,蜂蜜,蔗糖,由老师傅加工制作出来,不等熟透,锅盖里冒出来的香气就吸引着数不清的美食爱好者排着长队,待到一边付钱,一边接过桂花藕,来不及分说烫嘴,一口咬下去,满藕的孔眼里流出蜂蜜般的米油,从舌尖滑下喉咙,如丝般香甜爽口,美而不腻,那馋死人的桂花香更是久久回味无穷。还有桂花酒酿是好酒却又不胜酒力的人美美来上几碗的,她可以让你记住,生活是甜蜜的!真的,她可以给予你生活前行的希望。
待到月圆之夜,在庭院里花香之地,和着三五知己,品茗赏桂,聊聊一天的工作和新闻趣事,该是一天辛劳之后最惬意的歇息。倘若好静的你不喜喧闹,也独可以静坐窗前,在花香下安神读书,也是不可言传、只可亲历的美事。南宋朱淑真有诗《木犀》云:“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据后人考证,朱淑真籍贯是安徽歙州,该是徽州人物中喜桂吟丹的名人了。
桂花香中忆庐州
从植物学上讲,桂花是中国木犀属众多树木的习称,代表物种木犀,遂又别名月桂、木犀,系木犀科常绿灌木或小乔木,质坚皮薄,叶长椭圆形面端尖,对生,经冬不凋。花生叶腑间,花冠合瓣四裂,形小,其园艺品种繁多,最具代表性的有金桂、银桂、丹桂、月桂等。一般庐州大街上见到多是金桂和银桂,在天鹅湖可以见到丹桂。如果想看到更多的桂花品种,可以去市中心的逍遥津,庐州西边的大蜀山,林密树茂,也有不少的桂花树值得鉴赏。山下北边的荐福寺内有几株有些年头的桂花树,也是值得烧香礼佛时顺便一道观赏的。曾经和朋友去过董铺水库,那里也是庐州的植物园,成片的桂花树丛,在这美丽的时节,一定是游人如织的样子。
桂花香中忆庐州在我将要离开庐州的时候,和妻子带着玻璃瓶子,在天鹅湖畔的桂花树丛中,摘下了满满的一罐子桂花,回寓所后放在厨房的窗台上慢慢阴干,最终只剩下了半瓶桂花,这些年来我一直珍藏在柜子里,偶有打开花瓶的时候,翻看这些昔日的丹桂,这枯缩的花朵仍然散发着桂花独有的清香,这瓶中有我们仨在庐州生活的美好记忆,也记忆着我们在庐州的好友,自信、聪明的阿超,一直眷顾我的生意,在风波庄流传着他在江湖上的传奇;沉稳帅气的阿骋,和我们一起在大蜀山畅谈,在向阳办公室侃山侃地;还有热情真挚的阿娟,给予异地的我们感动和温暖,纵使离别,还能收到你从庐州寄来的鱼干,豆干,糖蒜,心里永远感激生命里有你这样的朋友;还有那热心好客的阿颖和她的家人,带着我们仨儿去品尝吴山贡鹅,一起带孩子在董铺水库嬉戏,游玩;在异地,在雪夜,在淮河路,在庐州太太,一幅幅昔日朋友们温馨欢聚的时刻,在我脑海里浮现。每每想起庐州,就忍不住打开她,闻一闻瓶中的桂花香,脑海里又浮现出庐州的人和物,任思绪翻飞,想着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何日哪?我能重游庐州,去看看黄山路上我曾踏遍足迹的桂花丛,再到石台路上的老店——刘鸿盛,来一碗诱人肠胃的桂花赤豆糊,那香彻心底的甜,我是永远的多么渴望啊!
9月10日夜于2504
桂花香中忆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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