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驹说,“背着吉他就像背着一把剑”。
为了体验和家驹同样的感受,云海辞去了工作大半年的“公务员”——城管工作。这个让表面神清气爽背后防打防狼的工作,云海用了“煎熬”一词来形容。
关于辞职的具体原因他从未提及。
一天云海像往常一样去巡逻,有一个卖鱼的商户将鱼摆在店门口路人行走的区域,一个做了几年的同事老K前去劝阻,那卖鱼的老板不理他,继续唱着小调卖着他的鱼。本来是想在新同事云海面前“显摆”一下,做一下示范,岂料鱼老板根本不给面子。“尼玛”老k心里嘀咕着,斜着眼看了一下云海,好在他跟不关他事儿似的在那东张西望。老k慢慢走到云海面前轻声说,“打电话,叫人”。“干嘛叫人?”云海不解,老k将头朝着鱼贩子摆了两下示意。“不太好吧,我们那么多人欺负一个鱼贩子”。“怎么叫欺负呢,我们是合法执勤,不吓唬吓唬他,他怎么能听你的呢”。“有道理”云海说着便打电话叫来了平时一起抽烟打牌的同事们。
十几个人往鱼贩子门口一站,果然起到了作用,还没等大家开口,鱼贩子就跑到了店里面躲了起来。云海看看老k,眼角和嘴角微微上挑,心想,“老k果然是经验老道”。不一会儿鱼贩子拿出一把尖刀,冲了出来。
“你想干嘛?”老k警觉地拉着云海往后退了一步。
鱼贩子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哭丧着脸道“都是打工的,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卖鱼的?”“尼玛,我只是让你把门口的东西收进去,不要挡住别人走路,怎么就成了为难呢?”老k往前走了一小步。
“不要过来!”鱼贩子一只手架着刀,一只手指着老k。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老k的师傅从侧面一把夺过了鱼贩子的刀说,“你做你的生意,我们维护我们的秩序,互相配合,这不叫为难”。眼看没什么武器在身,鱼贩子红着脸,在几位同事的帮助下默默地将摆在外面的鱼、框收到了里面。
这件事情对云海触动很大“每个人都不容易啊,其实社会的每个分工都是互相关联了,只有考虑到每个环节的协调,社会才能良好地运转”,他不想做这个润滑剂,也不想像鱼贩子一样为了自己的一点利益要死要活,他觉得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不用遵守那么多别人制定的规则。
2015年7月的一天,云海背着吉他离开了城管局。走的时候一时爽,竟然不知道去哪了。“肯定不能去找平儿”,云海边走边想,他心中的平儿是大学时期交往的女朋友。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巡逻,无暇顾及音乐和她,导致一见面就吵架闹分手,冷战还未结束。
他还记得分手那天,天空下着小雨,两人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像极了《向左走,向右走》电影里面的金城武和梁咏琪,当然,这只是云海一厢情愿的幻想。当时他的脑海里除了被自己想象的电影画面所感动,还被心中的旋律感动了。他低着头,心中已经有了音乐的影子,竟然忘记了分手的难受。
爱已不能再重来
只剩欢笑悲哀
那些甜蜜的告白只能在梦中徘徊当
这一切都如烟随风消逝不见
你的旧伤口是否好一点
——《晚安》
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10分钟后,湖南师范大学后街的蓬友会酒吧多了一张落寞的脸。
“怎么了?要不要来一首?”酒吧老板小鱼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我辞职了”云海答非所问。
“怎么打算的?”酒吧的嘈杂声并没有占领小鱼的双耳,即使云海的声音显得那么沉默。
“想去大理走走,但是还有点犹豫”小鱼是云海的学姐,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有什么烦心事儿云海都会跟她讲。
“大理是个好地方,我去过,当时路过一家客栈,有位歌手在唱着《嘀嗒》,我驻在门口,听着陌生人的歌声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好像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云海听着小鱼讲着她的故事陷入沉思。
“我私人赞助你2000元作为路费,不用还哦”,小鱼似乎看出了云海心中所想,她总是能读懂他的沉默。云海拿着小鱼强行塞过来的钱低声说“谢谢”。
云海和小鱼第二天云海告别了小鱼,背着心爱的吉他跳上了一辆开往昆明的火车。
“你是歌手吗?”云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对面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一下子被眼前这张明媚的笑脸给温暖了。
“是啊”云海缓缓回复道。
“来一首呗”女孩望着云海放在一旁的吉他。
“听我唱歌可是要收费的哦”云海笑着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翠绿。见女孩的笑容慢慢地枯萎下来,云海慌忙停止了玩笑,“咱两这么有缘,我就给你唱一首吧”。女孩听后开心鼓起了掌“好呀好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坐在我的房间,翻看着你的相片,又让我想到了大理......”吉他的旋律伴着云海的歌声随着火车一路飞驰。时间好像静止在那一刻的影像里,导致窗外的风景拉丝一般朦胧。一曲完毕,车厢里面响起了零星的掌声,这让云海感动不已。
“真好听,再来一首”女孩意犹未尽。
“我都说了,听我唱歌是要收钱的,刚刚那一首是敬我们的缘分”云海说着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主意说,“要不这样,我们来合作,我负责唱歌,你负责收钱,咱俩55分,怎么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妹子一口肯定的语气,“好!”。既然话已至此,大丈夫不能怂,说干就干,云海背着吉他站在车厢的过道里,清了清嗓子,“各位大哥大姐们,我是一名民谣歌手,我叫云海,今天我们相聚在这辆奔驰的火车上是我们的缘分,下面我为大家演唱几首歌,如果觉得好,可以打赏一下,谢谢大家”。说完便开始弹起了吉他。女孩拿着一个塑料袋站在云海一旁,满脸期待地看着座位上的乘客,就像狼看见肉一样。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云海唱着唱着,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云海和女孩唱过了2节车厢,他感觉有些累了,虽然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演唱。回到了座位上,女孩笑着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干嘛?这时候朝我比剪刀手”,云海被眼前这姑娘整的一头雾水。
“哈哈哈...哈哈,赚了200多块,你当我师父吧,哈哈哈,我们一起唱遍中国”。
“可以啊,你会打鼓吗?”云海问道。
“打什么鼓?架子鼓吗?不会......但是,我会收钱,哈哈哈。”
两人为彼此的第一次成功合作而感到开心,不问姓名,不闻过往,侃侃而谈。
火车到了终点站昆明,云海朝女孩挥了挥手,“多谢一路相伴,我要去大理了,有缘再见”。
“好的,我哪天去了大理一定找你再次合作,哈哈哈”。
转身,告别。
云海背着吉他走在大理古城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花枝招展。都说大理是“艳遇之都”,在这里他没有遇到艳遇,但是遇到了一群玩音乐的人。古城里几乎每100米就能看见一个唱歌的人,这里俨然是一个艺术乌托邦。他时而驻足,心想,“过几天我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既兴奋又紧张。
为了省钱,在住了2天青旅之后,云海便在离古城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几天之后他加入了在大理古城唱歌的阿军和小马的队伍。阿军和小马是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趁着暑假来大理体验生活,顺便赚点生活费。随着云海的加入,卖唱的氛围更加欢乐,三人每天打打闹闹,分工合作,每个人都是主唱抑或吉他手,整的跟“歌手争霸”似的。这种欢乐的氛围很快吸引了不少游客,对于游客来说,街头歌手充满着浪漫主义+自由主义色彩,这正好又是很多人向往但是舍不得去追求的生活,大理古城的街头歌手为他们创造了这么一种寄托。
左起阿军、小马、云海整个八月在古城人来人往的面孔与三人唱唱笑笑的氛围中结束了,阿军和小马要回学校上课了,云海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光。走之前他接受了阿军、小马两人弹唱的设备,好将三人的衣钵在大理发扬光大。可是好景不长,就在暑假结束后,古城城管对歌手的管理越来越严格,就在城管驱赶云海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鱼贩子的故事。“每个岗位都不容易”他想着,微笑着问城管小哥,“请问哪里可以唱歌?”,小哥被他这么一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一般劝阻一个歌手都得费很多口水,这样下来每天得多买好几瓶水,而眼前这个带着爵士草帽的小伙子竟然丝毫没有反抗。
“你往洱海那个方向看看,那边没人管”城管小哥朝着洱海的方向指了指。
洱海的游客相较于古城来说要少很多,但是在这里云海发现了另一个世界。背朝洱海,面向苍山,唱着自己喜欢的歌,看着周边拍照发呆的游客,“这才是生活啊”他由衷地感叹道。人们素昧平生,或许各有生活的艰辛,但每个人都沉浸在音乐带来的欢愉中。
你在洱海边看着我
像彩虹看着云朵
街上的人们走过
只有你听我唱歌
——《你在洱海边》
洱海边上每天都会有新的面孔出现,但是有一位喜欢穿着碎花裙的少女连续好几天出现在云海的瞳孔里。“她是在听我唱歌吗?”云海心想,“应该是吧”。云海不知道碎花裙少女来大理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看看风景,也许是和自己一样为了解决问题,寻找答案。
洱海边与古城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受,在这里可以安静下来欣赏大自然的美景,观察形形色色的游客,音乐的灵感随之而来。人一旦放松下来,静下心来,生活便浮现出来了。在那里,云海相继创作了3首歌曲,连同自己的处女作《晚安》一起收录进了自己的原创专辑《我在洱海边,对你说晚安》。他将自己录制的小样发给了长沙的小伙伴,做了编曲,刻录了CD,这样每天弹唱看着吉他包上的白色纸板写着“原创歌曲,30元/张”的时候,就感觉到内心满满的充盈。
“要去我那边唱歌吗?我的客栈就在洱海边上”一天,云海看着面前一位一手佛珠的中年男人跟自己讲话。为了可以有更多资金投入到音乐上面,他在客栈从每天晚上7点唱到9点,其他时间仍然伫立在洱海边唱自己喜欢的歌曲。
大理湛蓝的天空下,清澈的洱海旁,他站成了一道风景。这段岁月持续到了2017年3月,云海回到了深圳,因为他心中一直挂念的人。
我已经离家太久身心疲累
你还在原地停留等我的回归
我还要走多远的路
我还要转多少个弯
才可以让这夜晚变的更温暖
——《归》
如今的云海在深圳和朋友一起经营着一家音乐培训机构,匆忙且充实。很多个深夜我们相约一起烧烤、喝酒,聊着对音乐、对未来的理解。一个夕阳美得冒泡的傍晚,我们行走在西湾红树林的海边,他向我聊起了他的过往。“有时候真的很怀念那些一无所有的日子,生命里只有音乐和纯粹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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