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很平凡也很传奇
她,来自大西北甘肃农村,丈夫因车祸残疾,三个孩子上大学交不上学费,为生活所迫来到北京打工。56岁的她用文学和绘画记录生活和梦想。从一个农妇一跃蝶变为作家,到受邀参加澳门文学节,再到登上大舞台出演舞蹈剧,文学和艺术给予了她新生。在一次电视访谈中,她说:“我今年56岁,不管怎么样,总要为自己活一回”。那么,一路走来她的经历给我们哪些启发呢?不妨听一听她的故事一一
家庭变故没有把她压垮
我叫李文丽,今年56岁,现在是一名北漂的育儿嫂,和很多普通人一样,外出打工就是为了多挣点钱。2005年,我的丈夫因为一次意外,截掉了一条腿,那时我的三个孩子都还在上学,养家的重任也就更多的落在了我的肩上。刚开始,我还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家里的生活就变得特别困难,所以我决定到城里去看一看。
因为没有技术,只能干一些辛苦活,刚开始在大学餐厅做早餐,每天早上都要四点多起床,特别辛苦。后来我进了一家啤酒厂,在厂子里做回收瓶子的工作。那些啤酒瓶子都要自己搬,一不小心就会被瓶子割伤。一次一个箱子从高处掉下来,直接砸在了我的脚上,为了能拿全勤奖,我没敢去医院,也不敢声张,一直忍痛继续干活。为了挣钱,我当过护工,也在工地干过小工。后来听人说,干家政特别挣钱,我也就进入了这个行业。
2017年我在银川给雇主带孩子,偶然看到一篇文章,叫《我是范雨素》,里面的第一句话就特别打动我,她说“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的极为拙劣”。我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我,我的人生也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后来我才了解到范雨素是一个育儿嫂,当时我就在想,她是个育儿嫂,我也是带孩子的,她怎么就写得那么好,写出了我心里想要写的话。从那以后,我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想去北京看看的种子。
从农妇到月嫂
从老家到北京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能不能挣到钱、能不能找到工作?我年龄大了,可能人家不会用我,而且北京那么高大上,我一个从农村来的,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我坐大巴车花了390多块钱,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回来。
从老家到北京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能不能挣到钱、能不能找到工作?我年龄大了,可能人家不会用我,而且北京那么高大上,我一个从农村来的,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我坐大巴车花了390多块钱,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回来。
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北京的家政培训公司,那边老师打电话问,“用不用到客运站接你?”我赶紧跟人家说不用。从小我就什么事都不敢求人,尽量靠自己,尽管我心里慌张,但依然硬着头皮,大包、小包上了地铁。地铁开动时特别快,我吓得浑身发抖,抓着栏杆一动不敢动,旁边有空位子也不敢坐,就怕等到站的时候门开了我下不去。
通过家政老师的帮助,我找到了一个带孩子的工作,雇主对我很好,每周还有一天休息的时间。休息时我常去公园里面待着,可有时下雨、下雪、刮风,我就想着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去休息,哪怕是和别人聊聊天也好。
卑微的人也有梦想
后来我就在网上搜家政工,找到了一个叫“鸿雁之家”的地方。网上说那里有免费的热水,有免费的网络,是一个专门给家政女工提供的公益平台。
我当时心里犯嘀咕,在想是不是搞传销的,哪有这么多免费的事情。我看了看这个地点,刚好有一个姐妹在那附近,我就托她去看一下。后来她跟我说,“你快来吧,太好了!这里可以免费唱歌,大家在一起跳舞、聊天,还有老师教。”
我一听非常高兴,第二个礼拜休息的时候就赶紧过去了,到那儿一看,那么多姐妹跟我一样,都是干家政的,大家在那里就像在家里一样自由,大声地唱歌、大声地说话,还会跳舞。
在鸿雁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不仅举办了三次家政女工艺术节,还创建了写作班,学习绿色家政工培训,创作原创歌曲,带了一个文艺队。
我是文艺队的小组长。有一次,我和姐妹们一起参加一个艺术节。参赛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把握,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感觉唱歌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等表演完,我就留在那里等,看到底是谁能获奖。主持人在台上念着念着念到了我们,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懵了、不敢上台了。那次我们获得了两千多的奖金,我做主给大家买了舞蹈服、音响、话筒,还去养老院给老人表演。
幸运源自努力,你不能梦想它从天而降
说实话,我到了北京,真的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一次一位朋友告诉我,有一个叫贝尔的法国导演,要在北京举办一场名为《盛会》的舞蹈剧,这场表演需要挑二十多个不同身份、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人参演。他就鼓励我报名。我胆子一大,就把之前跳的“你像三月桃花开”的舞蹈,发了过去。当时我心里没抱希望,我不是专业的舞蹈演员,而且胳膊腿都很僵硬。等了一个月之后,人家告诉我,“文丽姐你被选上了”。那一刻我真的太开心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走进吉祥大戏院表演,我觉得吉祥大戏院真的特别高大上,表演完之后我依然很激动。我们这些做家政工的,就像城市里的隐形人,平时都是在雇主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老人,突然一下子站在灯光的亮处,站上大舞台,站在了让人能看见的地方,我特别自豪。
等我从剧院中出来,准备坐地铁的时候,抬头看到的是王府井通亮的灯光,那么豪华,那么多人都穿着裙子走在大街上。我就在想,这个时候我不正应该在雇主家给孩子洗澡、哄他睡觉吗?我竟然还悠闲地在大街上闲逛,还刚刚参加完一场盛会,穿着鲜艳的裙子,在灯光下,在舞台上跳舞给观众看。
我觉得我就像在电视里一样,那一刻我真正感觉自己活在北京,平时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突然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觉得我真的活出了自己。
李文丽的画每个人都能够因梦想改变世界
有一年我回老家过年,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老公接过箱子之后,就问这么沉装了什么好东西。打开一看,发现全部都是书。我就给他讲这些都是我的荣誉,是我得来的,我的文章获奖了。尽管老公并不能理解我的开心,但我自己非常满足。
18年,我参加了第一届家政女工艺术节,认识了一个导演,从他那里看到了很多普通人写的文章。他们写的特别朴实,写出了我的心里话。我就在想,有机会我要去认识他们,后来就了解到了皮村文学小组。
记得第一次我参加文学小组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原创”二字是什么意思,我唱了一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很紧张,吓得手都发抖。后面我一看,这院子里站的都是我熟悉和想认识的那些作者们,我鼓了很大的勇气主动去找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很多能聊得来的朋友,我很开心。
在皮村文学小组,总有老师来给我们讲课,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老师有北大教授、科学院讲师,还有知名作家。我特别惊讶,这么好的老师无偿来给我们上课,给我们带来知识,我觉得很感动,我在老师们身上也学到了很多知识。
从2018到2023年,我跟着大家一起尝试写诗、画画,这些年,一共写了大概二十多万字,画了四百多幅画。后来,在文学小组老师的帮助下,我出了一本叫《梦雨的世界》的作品集,非常厚,一只手都拿不动。那天晚上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我觉得特别神奇,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出书。今年1月,我去参加广州inD艺术书展,一位编辑看了我的书之后说,想拿回去看一看,帮我正式出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年3月份,我代表皮村文学小组参加澳门文学节。到了澳门之后我又被震惊。在我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想过会站在澳门这个神圣、辉煌的地方。作为一个刚刚学习写作的业余写作者,能跟专业的作家们一起分享我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另一个澳门的老师看了我“家政女工”系列的画,鼓励我多画些,他会帮助我做一个绘本出来。后来我利用休息时间画了很多。如果这本绘本真的会出版,对我和我的家政姐妹们来说都意义重大。
这一切经历都我觉得,到北京之后,我好像重生了一般,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梦想不是用来打败现实,而是拥抱现实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带了很多的孩子。今年我的小儿媳怀孕了,小孙子出生后,我会给他们带一段时间孩子。那时候我就要离开北京了。
有时候我会去想象我离开时的样子,我觉得我走的时候,要给大家唱最好听的歌、跳我自己编的舞蹈、我要穿最好看的衣服,要让大家看见我最美丽的一面,让大家知道我是高高兴兴的走。
不管人在哪里,我还是希望自己坚持看书,坚持去多阅读、多写作、多创作,多画画,也要在线上参与大家的活动,不让自己掉队。今年我已经56岁了,我觉得56岁,好像刚长大一样,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努力,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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