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这一日,我整理橱柜,无意中一方手帕现于目前。我先是一惊,继而恍悟,终而饮泣。这竟是我的爱妻于三十年前,一个初春之时,更是初恋之时,馈赠于我的心仪。我颤抖着将其捧入怀中,老泪无声而下,淌入唇中,一番苦涩的滋味漫浸于周身——妻离我而去,已是三年有余矣。
我展开手帕,这是一方丝质的白色的手帕.,上面绘着一株兰花,兰叶弯弯,灵灵活现,好似在春风里摇曳,恰似我妻腰肢婀娜,身形袅袅,回眸顾盼;那一朵兰花,于淡白中泛出粉红之色,娇嫩含羞,沁香入脾,巧笑萌情,宛如我妻桃花带雨,瞳光明媚,体香酥心,统摄我魂。兰花之旁却是一行小字:“若兰倾心”。其字娟秀工巧,笔笔含情。
那是三十年前,初春时节,运河岸边,桃花林中,晨阳之下。我妻姗姗而来,身着白色筒裙,脚上是粉红的高跟半靴,上身是洋红色的长身毛衣,秀发披肩,手上挽着一个编织精致的小包。不觉间已到了我的面前,看着她,我春心酥动,屏息凝神。
“若兰——”我胸中无限澎湃,涌出来的却只有这一朵浪花。
“嗯——”她颔首低眸,娇喘如兰。
“我们能在一起吗?”我终于从齿缝中挤出了我的焦虑。
像是许久,她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渐渐的如桃花般红艳。终于她将手探入小包之中,取出一方叠得齐齐整整的手帕,送到我的面前,用柔细的低语说:“给你。”然后缓缓地抬起双目对着我深深地一瞥,接着竟转过身去轻轻地走了。
我接过了手帕,看到了兰花,还看到了倾心二字。于是我心如运河之水一畅千里。我追上去牵住了她的手,那温暖而又柔软的手。她乖乖地将手放入我的掌心之中,任我揉捏,像是在说“这是你的了。”
自此我们就牵手而行,越高山,跨大河,趟小溪,迈山坡,历小径,顶风雨,沐阳光,穿黑暗,共喜悦,同悲伤,三十年不离不弃,不怨不悔。直到有一天,她说“亲爱的,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莫悲伤,我在那边等你,我们还有千世万世的恩爱呢。”那一刻,我懂了,生命是有限的,爱却是无限的。肉体的生命只有一世而两情恩爱却可以千世万世永无尽头。
现在,我将那手帕置于我的怀中,那一方绘着兰花的手帕,那方散发着爱的芳香的手帕。我不再悲伤,不再浑浑噩噩地过活而是行走于阳光之下,吟唱于晨露之中。体捂着这手帕,我就真切地看到了我的爱妻在向我微笑,在向我娇嗔,在对我嗔怪,在对我唠叨,在向我洒泪,在哄我听话——呀,我不在孤单,不在独处,不再虐念,她就活灵灵地在我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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