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雨楼

所有人都知道听雨楼在哪，但并非谁都会来。

......

“我要见你们夏楼主。”

“那阁下应该知道规矩，如果有够多的银子的话。”

“我没有。”

“三更半夜你来找死？”

月光撒泄，通白的圆圆轮廓中透出久浸的秋黄。东方还没有什么光线。

纵然是这个时间点来人，山门前的守门人还是按规矩相接，但似乎来者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以交易，情报，刺客，立于庙堂和江湖。

这就是听雨楼。

又或者说，有他夏楼主的地方才是，能是听雨楼。

和很多地方一样，最出名的不是听雨楼本身，而是它的主人——夏楼主。

他姓夏，但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那还是听雨楼初立之年，一句“听雨楼主夏某，邀狂刀一战。”闻名这方世界。之后，败于他之手的修行者最后都按照事前约定，成了听雨楼中人，供其驱使一甲子。

照理三更半夜是不会有人来的，除非某些特殊的人事。守门人正值壮年，这个位置他坐了很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青年的白衣上沾染的星星血迹在听雨楼山门前的灯珠下显得格外艳丽。

“我来问道。”

他轻轻地说，但显得有点执着。

“我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要求。”守门人抽动鼻翼，确定白衣上的血迹是山脚那些低智凶兽的，“狂妄！”

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却变得和他的剑一样锋利。

藏锋，自然是为了亮锋。

一股浩荡的气息震漾开来，直接向守门人袭去！

“剑修何某，今日携剑为问道！”

既然无钱财，那就只好硬闯了，听雨楼便有闯三关之说，只要通过，也能见到楼主。

但似乎极少听说有人完成，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来此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差那几个钱，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的那些人必然也不会是多舌之辈。

守门人双眼一眯，明显是感受到了那股气息，只见他把手里铁棍从地上移开，往前一横，战意瞬间飙升，将那股浩荡近诡异的气息抹杀。

“大道三千，只怕没多少人有能力有意愿将其修行感悟交由你！”

“得罪了！”青年拔起剑，月华照在刃面上，映出他的眼，很平静。

他直直冲了上去，最短，所以最快。

谁知迎面一根铁棍砸下，青年持剑的右手臂一颤，一脚却凌空而起，向守门人侧肋踹去。

守门人面不改色，犹如面瘫，左手一撩，轻轻化解。原来一开始他就是单手砸棍，单臂一晃怕有百千斤重。

然而，青年却借着那撩势，整个人腾空，在守门人的面前向右旋转，剑锋直指。

守门人右脚一撤，右手上的铁棍收而再发，竟然以棍为剑，与青年的剑尖直抵，元力瞬间从心脏道宫处喷涌传送至铁棍，炽热难耐。

青年施展师承的剑式，半空的身形与剑合一，像一把钻头，要穿透铁棍的横切面，竟然隐隐有点剑仙的人剑无二的意味。

蓦地，守门人眼中闪过露出了一丝惊讶。

地上沙飞石走，射在旁边遮盖山门的几十人高的山木栅栏上，原本就摇摆着或细软或肥胖的姿态恨不得拔根而去，吹成近九十度的头颅像在求祷。

可是听雨楼处于深山中，那平静已久未开的山门粘带着的灰尘仍固执地抓紧了看不见的小缝隙。

来过听雨楼的人都多少会疑惑，怎么捞了那么多年的金，这山门就不换新一点，甚至是......稍稍打扫一下？简简单单的木门，还有些虫孔和绿藤，给人一些薄凉感。

这是修行界的一大谜。

以点对面，当然是不能比的。

守门人忽的把铁棍一收，身形右转的一刻，青年带剑直飞而过，可是，铁棍却从站立的青年正后方扫来，呼呼作响。

青年神识早已从脑中识海布出，铺满此间。只听得那凶兽吼叫般的声音直入他的脑中，异常清晰，仿佛看得见。他凝神一蹲，铁棍从其头顶扫荡而过，同时他右手向守门人脚下斩去。

守门人的神识也不是一般级别，只见他双脚用力，往空中跳去，身形也微微右调，刚好正对青年的后背，一棍子就那样带着急速而毁灭的意味砸了下去。

火红的铁棍好像要代替月亮照亮夜色。

轰！

青年人脚下的石板显现出蛛网一样的纹路。

他竟然挡住了！

......

青年知道守门人有意放过自已，止不住心想在这样的地方也有人情味啊。

但他也知道，这是幸事，不可能奢求一次。

几乎是在听雨楼山门关上的一瞬，刷刷刷，几道声音响起。是听雨楼刺客的夜行衣在空中与寒风拍击的声音。

“闯听雨楼者，死！”

身影未知，而声音已经来到。

夜色中，五个黑衣刺客握紧了剑刃，下定决心要将对方斩成肉泥。

青年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突然，脚下不禁一顿。

“诸位见谅了！”

青年收拾心境，运起体内那股浩荡的气息和元力。

风忽然变得更加疾烈，吹拂着所有人的脸庞，确有些生痛。

只是稍微僵持了一刻，双方就冲撞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伴着元气飘洒，无处不在。一把把武器在斩断，劈碎，切割。

以五对一，刺客们合击。

在战场上只有活人和死人之别。

无名的刺客们将青年重重包围，这诚然是一个职责，但这也是立功的机会，能得以晋升。

刺客各施剑法，那都是从尸山血海中得出的杀伐之术。

青年却笑了，虽然这剑术是充满血腥味的，但确实也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剑，能学到一分都是一种运气。

法超古今完人是他的一种剑道信念。

只见五名刺客从不同的方向往他奔袭而来，似乎所有的出路都被封锁了。

青年一剑燎天，剑摩擦空气画出几朵火剑花，剑芒忽放——元力充满剑光，照映入刺客们的眼中。

战时一动一静都可能扭转局势。

刺客们眼睛一花，但手中的剑势没收，神识还有用，还“看”得到。

可是，青年手上的剑明显出乎刺客们的预料，他们都是老手，很多年没这么吃惊过了。

青年步伐一晃，剑意纵横而出！

剑意！

这可是就算沉浸剑道多年也难以摸到门槛的！

无声无息，无形无色，大概只有神识这样的“虚物”才看得到。

剑意者，极速绝杀！

青年将剑意放到了刺客们的身上，高下立判。

斩斩斩，尽显兵道杀意！

刺客们纷纷负伤，神色慌张，瞪得极大的眼透出几分不敢相信。

对方才几岁，就已经掌握了剑意？！

再来！

刺客们又冲了上去，如此无畏。

只见青年手臂元气激荡，源源不断，剑气逼人，闯入闯出，一次次瓦解他们的包围和攻势。

剑意固然有大用，但也决不能依赖，否则剑道难登高。

“可恶！”

青年不时放出无形的气息，随神识的控制打在刺客们的手腕和胸膛等重要的地方，让他们很憋屈，难以发泄。

“找死！”

一名刺客捏动剑诀，左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玉色晶莹，元气包裹，极速而出。

“破空指！”其他黑衣刺客惊呼，纷纷退后。

电光火石间，一道刺耳的声音快速传播，涌进每个人的识海中，尖锐的频率说明刚刚穿破空气。这时，一把剑却递了出来，显得很平常，就像一个人找你要东西，而你把它给了对方。

“啪嗒。”

破空指与青年的剑一对，一声轻响与听雨楼刺客的叫声合在一起，一大一小的分贝是那么明显，所以人人听得清楚。

那名刺客倒飞出去，同伴十分惊讶，可是对方已经看到了这一瞬的空档，步伐一晃，来到了刺客们的面前，距离很快就被无视。

“这什么身法？！”有人大叫。

剑光映月，仿佛要将月色削掉，就像月光压倒萤火一样。

“唰！”

“唰！”

“唰！”

几招剑式行云流水，无缝接合。几名刺客根本就没看清，只知道流星在眼内划过，然后炸裂。

......

三关已过其二，但他却觉得似乎容易了些，好像哪里不对劲？

青年继续走，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终于有人再拦住了他，是一个声音，可是并听不出是男是女。

“大道三千，何必问人？”

“法超古今完人。”青年显得很有斗志。

“那为何只是将他们击倒，却没有杀死？”

青年的眼睛眨了一下，那双平静的眼消失不见，带着一抹讶色。

“因为我是来找夏楼主问道的。”

“进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

青年心下忽升起一个念头，莫非此人就是听雨楼主......夏？

他提到了自己的剑，看来被看穿了？

来不及多想，一个无声息的刺客带着一双冷眼出现，示意青年跟他走。

青年略吃一惊，终于发现刚刚那般决心拦阻他的那些只是听雨楼最低等级的刺客。可是，破空指的名声是在外的，不到一定的境界实力完全贯通不了，竟连最低等级的刺客都掌握着这样的招式......

听雨楼不愧是听雨楼。

青年又看着身前刺客的身影，渐渐感受到对方的高深莫测。

经过几个庭院，青年都没放松握剑的手，谁知道听雨楼最后的第三关是什么？得时刻提防。

光是听雨楼三个字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早就听师父提过听雨之名，此番自己入世历练，又在他人口中再次听说了，所以才想着来此间。

听雨楼......听雨楼......

世间最为神秘的听雨楼终于要揭开面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