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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07

2019-02-07

作者: 比皮皮 | 来源:发表于2019-06-23 09:41 被阅读0次

    第十章

      (十)

      话说当年嘉新和文清在农场同吃同住,文清和棉棉的恋爱嘉新都清楚,当时嘉新很想知道文清和棉棉恋爱快乐的细节,可是文清除了给他看陶妹妹的照片外什么也不肯多说。陶妹妹一张两寸的半身像夹在文清的日记本里,这个秘密也只有他知道,晚上文清躲在蚊帐里打着手点给陶妹妹写信,嘉新躺在自己的蚊帐里很是羡慕。

      那一个深秋连队批准文清休假三天,文清回到家已经过了中饭时间,他胡乱地吃了几口剩饭就到棉棉家里去了。棉棉兴奋地说:“你那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到过年才能回来吗!”她关上门搂着他打转,年轻的心失去了往日的矫饰,文清抱住她亲切地吻她的额头。

      此时他们忘记了窗外的葡萄棚枝叶已阑珊,对面食品加工场间里忙着手脚闲着嘴巴的人,正巧遇上这精彩的一幕。一双窥私的眼睛穿过两扇遥遥相望互相独立的窗户变得像酸葡萄一样的涩了:看人香嘴巴了!

      这话极像一出活报剧的开场白,好几个角儿登场了,他们津津乐道地面对那一幕同时又义愤填膺:

      “怎么那么不要脸!”

      “你也想亲人家小姑娘啊!”

      “糟坊里小开不是好东西。”

      “陶妹妹也是个小骚精······”

      一个老女人看不下去了推开工场间的窗子,伸出头来大声地喊:“江北阿叔你家里有人吗?”

      文清和棉棉吓了一跳,连忙分开。棉棉拉上窗帘撒娇了:“我讨厌他们,不管他们的事嘛!”文清的脸涨的通红,他觉得自己闯祸了,心跳得厉害,但是他没有立刻推开棉棉的再次拥抱。

      过了一会儿文清才从迷惘和恐惧中清醒过来,他对棉棉说:“到我家去玩吧,我家里现在没人。”

      文请走后,棉棉马上从她的床底下拿出她的小木匣。那是一个废旧的木抽屉,棉棉的爸爸用三合板做了抽式的盖板,里面放着棉棉的宝贝,几根绸子的头饰、玻璃丝编的花朵、影集等女生的玩艺儿,木匣里文清的来信更是她无比珍爱的宝贝。棉棉拉开盖子取出一付半截子手套,那是她要送给文清的礼物。

      棉棉替爸爸编织毛衣时哄妈妈说旧线不够用了,妈妈就去添置了二两毛线,棉棉用多余的旧线偷偷地给文清织了手套,文清一共给她写了七封信,她只回了一封。文清每次都要写满两大张信纸,棉棉一张纸的内容还是抄了一点小说中优美词句。文清给她的她读得津津有味,农场里住的芦席棚、吃的煮青菜、潮湿海风下艰苦的劳动锻炼都带着文清的气息,她喜欢。文清在信中表达了对棉棉的思念,最后写上的“吻你”,让棉棉如痴如醉。她盼望自己也能去郊县的农场和文清一起当农民,但是这个愿望又不那么确切,她不明白社会青年为什么非要到农村去呢?

      一个不习惯思考问题的女孩,简简单单的高兴事儿就会让她满足。她的恋爱是浅浅的自在,是小小的自信,她只是沉溺在梦幻般地甜蜜感受里。老姜的插足不仅没给她带来什么烦恼,反而增添了几分骄傲的趣味。同学们背后都说她脸皮厚,她听到了也是不在乎的。她很想给文清好好地写一写发生在她周围的事情,可是每当铺开纸她就犯愁,除了“收到你的来信我非常高兴,我想你,我天天都想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单纯的小姑娘没有能力组织出一个能表现自己内心感受的话语世界。

      陶妈妈下班回到家,食品加工场里打开窗户吆喝的老女人走到大院里在她耳边叽咕了几句。陶妈妈的脸色变了,她拔直了嗓门在院子里大声呼唤棉棉。

      当时棉棉和文清不在家了,他们在电影院的售票处。他们预售了两张隔日六点半的新闻纪录片的票,回家的路上说说笑笑的,怎么也没想到晚上会有严酷的皮肉之罪逼着着他们玩不下去的。

      陶妈妈不见棉棉回答,心里又气又急:“死丫头,死外面别回来了!”

      气急败坏中想起棉棉收到的信,她曾经问过棉棉,是谁的来信,棉棉说是原来小学的同学从新疆建设兵团寄来的,陶妈妈没上过学,她相信了。现在她恍然大悟,棉棉在骗她。她在棉棉的床底下的小木匣里搜出七封信:等她爸爸回来一定要问个究竟。

      不一会棉棉回来了,陶妈妈生气地问道:“你到哪里去了?”

      “我到同学家去玩了。”

      “你还骗我,你老实说,你的信是不是文请给你的。”

      棉棉吓得脸都变白了,她慌忙拉出床底下的木匣子。陶妈妈说:“我拿走了,回头让你爸爸看看,你在家和文清干了些什么,你不要脸了。”

      棉棉“哇”的哭了:“爸爸要打死我的。”

      她是妈妈的独生女儿,棉棉的哥哥不是她亲生的,棉棉的妈妈是老陶的续弦,奶奶爷爷舍不得孙子,棉棉的哥哥一直留在扬州。老陶脾气不好,和老婆吵架喜欢用武力取胜。棉棉一哭陶妈妈的心就软了,她擦着眼泪说“你知道你爸要打的,还这样大胆。我告诉你这事我是要告诉你爸的,人家都看到了,我不说你爸知道连我都要挨打,你作啥孽啊!”

      她拿出了文清的信,一封封地放到煤炉上烧掉了。棉棉第一次感到撕心的疼痛了,她想从妈妈手中夺回文清的信,但是她不敢,她也不敢大声地哭了。她只能流着泪默默祈盼妈妈别在爸爸面前提这件事,爸爸别打她。

      老陶回家后一家三口默默地吃晚饭。老陶是近郊乡政府里唯一的兽医,公社的几个伺养场离不开他,散户的农家也需要他,整天骑着自行车在乡下忙碌,终日和在患病的猪牛羊鸡鸭狗家禽中转,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他不善于言笑,从来没有打过棉棉,棉棉也从来不会在爸爸面前撒娇。饭桌上妈妈什么也没说,饭后棉棉依旧洗碗刷锅,她心里一刻也没安定过,谨慎地注视着妈妈的一举一动。晚饭之后爸爸点了一根烟,到院子后面转了一会儿。回来时跟往常一样,洗脚进里屋休息。这时棉棉也松了一口气,她乖乖地在外屋的小床上躺下了。

      迷迷糊糊地很像在梦中,听得爸爸一声喊:“小死丫头,起来!”

      棉棉一个冷颤,她睁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爸爸,“听见没有,起来,我问你话。”棉棉坐起来披上外衣,妈妈也从里屋出来了,她说:“你有话好好讲,她还是小孩,你别吓了她。”

      “就是你惯的,以前里面的工人跟我提醒过,那小子天天到我们家来玩,我跟你说过,别让他来了,你说一个院子的都是学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好,丢人现眼的。你不要脸了”。老陶抡起一个巴掌,棉棉的眼睛里顿时金星四溅,细嫩的脸上五指手印灿烂。

      除了哭她再也没什么法宝可以抵抗父亲的侵犯了,父亲又是以教育子女的气势拷打女儿的。

      “白天你做了些什么事?你老实讲!”

      “没做什么,就是串串门。”

      “你还赖,你不要脸了,我打死你!”

      老陶就像在羊圈里逮住一只羊那样把女儿拖下床,棉棉尖利的哭声让瓦屋下的椽子都颤抖了。老陶抓起他的皮革裤带当鞭子使,没头没脑地抽下去,棉棉的妈妈去抢他手里的皮带,被老陶推到里屋,他气呼呼地把房门反扣上,棉棉的妈妈急得使劲推门,家里怦怦磅磅又哭又喊乱成一团。

      “告诉你们,谁也别胡来,小东西,我看你还敢吗?”

      老陶一下鞭子,棉棉一声尖叫,陶妈妈几声抽泣。夜间清冷的院子像国民党军统特务机关教化民主自由人士的反省院了。几个邻居开了家门想听听咋回事儿,他们都感觉到陶妹妹挨打的原因,小姑娘和文清轧朋友了。老陶的话里还有话,老陶的脾气他们都了解,外人的劝架会让陶家母女更遭罪的。

      “你给我说,下回还敢来往吗?”

      棉棉犟着不说,老陶气势汹汹地再问。一声鞭子一声问,棉棉不说,回答的就是哭叫声。

      “你不说,我打死你!”陶妈妈哭着劝棉棉:“你快说呀,下次不往来了!”头脑不复杂的棉棉就是没那个心机转弯。她翻着白眼珠瞪着父亲心里恨恨地说:你打我,我就是不说。为什么不让我们来往。

      十几鞭子拷打下来,老陶打累了,棉棉也哭累了,两个人的气焰稍稍地退去了几分,但是互不相容的情绪还是对峙在那里。陶妈妈在里屋哭着说:“你打死她你还有个儿子哎,我就是这么个丫头,你开门打我死我好了!我也不要看到丫头造孽啊······”。陶妈妈的哭喊让老陶安静下来了,他毕竟不是要女儿的命,老婆的求饶使他心里酸酸的异样了,对他来说这也许是个美妙的感受,这时就是他一个身材魁梧、体魄健康的大男人疼爱老婆的时候了。

      他叹着气解开房门搭扣,对陶妈妈说:“明天不许她出门,关她两天让她死心,下次看她还敢不敢?”

      老陶下手真很,棉棉身上紫一块青一块条条杠杠的伤痕谁见了都会生疼。我不罗嗦陶妈妈在昏暗灯下对着女儿的抽泣与安慰了,我们再一起回头看看院子墙门间边房子里的还有一位当事者的情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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