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术出院的那天,我来办理各种手续帮忙收拾行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亲戚,围着消瘦的她说着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心态调整。忙完了,我一直站着听,看着她被纱布蒙上的一只眼睛,心底说不出感受,只是近了近她。
送她到车站:要我送你回去么?她忙接着话:不用,你爸会到站接呢。奥!我挥挥手给她告别,赶着回学校。亲戚问我:“简,好像跟妈妈不亲呢?”
不亲么?不那么亲近吧!没有在她怀里哭泣的记忆,长大后也不会抱着她给予温暖吧!
我记得读小学时不喜欢别人来我家里喊我上学。因为站在墙边都能听见她骂我的声音:一点囊气也没有,死脾气,弄啥啥不中······。成绩虽然拔尖,骨子里却越来越自卑而又倔强。身为家里的长女,不仅处处榜样,也要事事谦让。曾经抱怨过也幻想过,种种小事便跟她对抗,换来的是一顿顿的暴揍。她在村子追过我打,有一次打断了一根苕帚,我的右耳很长一段时间嗡嗡作响。那一次只是流泪不说话,她自己一边打一边哭,还是被邻居拦下停止的。晚上睡觉时屁股疼的只能趴着了,我在一张纸条上写着:我要远远的离开她,我不要回来,我会给她寄钱,还吃她的喝她的。
那张被我几处塞藏的字条,后来被她翻到了,她笑着问过我,亦当笑话处理了。
我还是很清晰的记得10岁时,因为担心她老了死掉而我们不会埋葬在一处而哭泣的夜不能寐。可是仍然被她骂了。她说:半夜三更有啥好哭的,吵的弟弟妹妹们还睡觉不?
妹妹是内向的人,成绩又不突出。有次被骂了,睡觉前发现她不见了。她一边骂我没有看好妹妹,一边赶着我出去在村子里寻找。夜里10点多,妹妹找到了又不肯说话。她就拿着苕帚追我:说,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我知道她的不易,初中毕业被别人抵了成绩不能进师范。嫁了农村的爸爸,家境贫寒,连着生了两个女儿不怎么受公婆待见。她又是要强的人,领着三个孩子种着几亩地,还要想法挣些小钱。她被生活压挤着,无能顾及情绪。我也在她的世界里自我流放。
读高中的时候,她和爸爸一起做小生意。我们几乎不联系,打过电话给她,除了成绩和钱再也没有别的话题。那年春节她讲爸爸在外受伤,她的糖尿病,就像一个个遥远的故事,没有参与,也无处触摸。
挣工资后,会在逢年过节时买礼物拿钱给她,说过让她当心身体,可是总有一丝生分参杂。不会十分想念,亦不会不管不顾。只是从没有像小时候的作文那样:我爱我的妈妈!
今日的我,拿了曾经的豪言壮语,远离家乡,一千多公里外安家落户。一年一次的见面也开始变得间隔越来越久。读到一句话: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不禁泪下,年少时执着于她是否是我的亲生母亲,只是自己对她的教养方式的对抗!她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已经局限在了她生活的村落,我还怎么苛求她,而我又曾为她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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