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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记忆像肠道的结石一般,化解不开,驱赶不走,越长越大,不时让人隐隐作痛。
如果说肠道结石可以通过手术破碎,那么人曾经受到的伤害,尤其是触动神经的接二连三的伤害,痊愈或者忘怀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01
记事起,我就上学,在学校呆了十九年。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班同学过的人超过二百号。我很惭愧,忘掉的远比记住的多得多。而让我立马报上记忆深刻的同学姓名,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好姐妹,就是硬刺儿一般牢牢地扎在我心间的阿尹了。
阿尹不是她的真名,是同学们背地里给她起的外号。我把“隐”改为“尹”了,毕竟作为姓名,还是阿尹好听一些。不了解她的人,大概以为她姓尹,也不至于把我的不良情绪传播得太广泛。
阿尹是我的大学同学兼舍友,她来自大西北。可能是因为政策性照顾,她的入学原始总分是班级最低分。想想阿尹的分数,在江苏、浙江、山东、河南等高考大省连专科都没有机会上,而她却能上个全国重点大学,这让我们当时难过得不要不要的。
第一次月考,阿尹不负众望,10门功课,2门挂科,牢牢抓住倒数第一,总分比倒数第二低了109分。
02
第一次月考,成绩前几名的基本都是高考分数靠前的同学。第一名是河南靓仔,非常个性,独来独往,最喜图书馆,不喜与人交流。第二名是山东女神童,过目不忘,基本不学习,可是成绩就是杠杠的好。第三名就是我这号靠苦力拼命学习的普通人了,并且我的性格很随和,很适宜被交往。
公布成绩以后,阿尹与我说话的次数明显多起来,并做了很多向我主动示好的事情。我这个人,看不得别人对我好,别人对我一分好,我就想着回报别人更多的好才会心安。所以,我内心想着,要对阿尹更好。
晚自习,阿尹总是追在我的后面,和我一起出入。我本喜欢独来独往,突然有了小尾巴,起初不习惯,当时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勉强答应她。
小尾巴阿尹甜甜的,她帮我打开水、打饭、上课占座,有好吃的好用的都积极与我分享,看到好玩的也会拉着我一起去玩耍。被别人时刻惦记着,维护着,善待着的感觉非常好。并且刚入大学,我内心很孤单,不知不觉中,我喜欢上阿尹了,感觉她像我的好姐妹——业已情同手足了。
第二周开始,自习期间,阿尹开始问我高数和物理题。我一看,她问的都是非常基础的简单题型,我认为她只要认真预习加复习几遍应该可以会的,她却喜欢走捷径——问别人。我内心有小小的不痛快,但是,我还是耐心讲解给她听。一遍、两遍、三遍,我的妈呀,我使出洪荒之力,才能在换了各种办法讲解五遍以上,历时一个多小时之后换得她似懂非懂的点头放过。我经常想,她不疯,我也要被她问疯了。一个晚自习,阿尹问两道题,我的晚自习就泡汤了。
想想毕竟是同学还是好朋友,能帮一把是一把。况且,她是特困生,经常性偏头疼,会不定时躺在宿舍的床上放声大哭。同宿舍的人,没人主动去安慰她,而我不忍心看她孤单地伤心哭泣,总是坐在她的床边安慰和陪伴她度过哭泣时的煎熬。我当时想,好朋友大抵如此,在她遇到困难时候,就要站在她的一边陪伴她,不厌其烦帮助她。
03
我与阿尹关系出现第一次裂痕,缘于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我与阿尹前后桌,阿尹看到我在她前面,非常高兴,热情地对我说:“做完卷子,让我抄抄,都指望你了。我们前后桌,真是太好了!”
第一科《数理统计》,监考比较松,我迫于无奈,真的侧身让阿尹抄了,阿尹考完试很高兴。可是我心跳得飞快,心想万一被监考老师抓到,我就完蛋了!
第二科《物理化学》,因为是重点专业课,监考老师监考得特别严格。据了解,以往一次性通过率只有50%。我担心自己协助阿尹作弊会被抓个现场而受到处罚,不仅成绩作废、取消参与奖学金评比资格,甚至可能被记入档案那就麻烦了。所以,阿尹踢我的板凳提示我无数次的情况下,我也没敢侧身亮出试卷给她抄。结果,阿尹的《物理化学》只考了32分,挂科了。
期中考试以后,阿尹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阿尹非常高调地说我看不起她,明里暗里说我的坏话,甚至给我栽赃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更有甚者,她见甲和我走得近,就故意离间我与甲的关系,不让甲与我来往。
是非的漩涡,大家都不愿意靠近。所以,有一段时间,舍友以及同班同学,避嫌一般远离我。我也知趣,自我解嘲,有啥了不起?大不了回到从前,独来独往。
我帮助阿尹那么多,而她转身又那么决绝,这让我很难过。也许付出越多,自己越在乎吧。我内心无数遍告诉自己,为阿尹这样的出尔反尔的人难过是不值得的。
你说我是什么人啊,骨子里也是够贱的,我竟然不自觉地想知道是否还有人对她比我更有耐心。所以,我一边心里难过着,一边不由自主想要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她也会向其他人请教,其他人大多予以礼貌的拒绝,阿尹也就不纠缠了,并且不记恨他们。我在想:陌生人拒绝阿尹,她可以坦然接受。而我的拒绝,在阿尹心目中就是罪大恶极似的。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呢。
阿尹自从不与我一起同进同出后,身边的朋友变换较为频繁。她与新好友一起,碰到我时,立马会显示出对别人非常夸张的友好,把热乎乎的肉麻话说得格外清晰和响亮,这让我内心萌发莫名的烦躁和疼痛。
04
如果阿尹从此不再与我往来,一切也就慢慢过去了,结果也是好的。然而,过了不到一个月,阿尹又笑脸向我示好。主动帮我打热水、买早餐、洗衣服、占座,买我喜欢吃的零食偷偷塞到我的枕头底下等等,她做能想到的一切事情去对我好。
她还适时向我诉说,她的父母亲承包田地耕种是如何辛苦,如果不能毕业那就麻烦了,还说高中的男朋友与她的关系时好时坏等等。经常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像她对我的污蔑和冷落带来的伤害,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面对她的反复,我内心有委屈,然而却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也不忍看到她对我哭泣时的可怜样子。也许,我内心不甘对她付出的好付诸东流,也渴望她可以反悔并对我好一些来作为我失落情绪的补偿吧。我被她很轻松地说到心软,答应了她的全部要求。
过了不多久,阿尹有了其他合得来的伙伴,就把我遗忘掉,然后再狠狠地踩我几脚才肯罢休。不与阿尹一起玩的时候,我总能听到别人向我说起阿尹对我的不满,而那些传言中我做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去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想与她决裂。遗憾的是,大学四年,我依然悲催地成了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选好朋友。
这让我想到人类养的小狗,小狗极力讨好主人,摇摇尾巴,伸出舌头舔一舔主人的脚,哪怕主人知道小狗的讨好不怀好意,但是被舔的感觉很舒服,不免就开心了,忘记了过往疼痛的感觉。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也是如此。
毕业前夕,我与阿尹处于关系低谷中。
毕业晚宴上,阿尹喝得酩酊大醉,哭得一塌糊涂,抱着脑袋说头痛,甚至不顾体面在地面上一边打滚儿一边胡言乱语。同学们都摇摇头,看着她,冷冷地笑着,没有人愿意前去帮助她。最终,还是我主动邀请其他两名男生把已经无法站立的阿尹从饭店搀扶起来,艰难地拖回了宿舍。阿尹并不知道自己醉酒后的狼狈,也不知道是我出了主要力气把她扶回来的。我想,如果阿尹知道是我扶她回来,说不定就因为我看到她的狼狈,会给我记上一笔恨意。所以,对阿尹的醉酒后的丑态,我自始至终只字不提。我希望她的丑态连同她一起安静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05
有些事情,真是巧合。
毕业后,我与阿尹工作又签约到了同一家单位,分宿舍也被分到同一间双人宿舍内。姑且放下一切恩怨,单凭都是外地人和同班同学,我们也得是好同事的模样。起初,我们彼此照顾,她对我一改往常反复无常的面孔,对我好得不要不要的。这令我一度很感动,真的以为阿尹变了,成长了。
过了半年,阿尹的男朋友阿军也到我们单位上班。这是好事,值得庆贺。我们几个外地人特地摆了宴席,祝贺他们团聚。
过了不多久,阿尹突发奇想,一定要男朋友阿军晚上留宿在女生宿舍,无视女生宿舍区的入口处“男士止步”四个字。我黄花大闺女一枚,自然不能同意其他男士与我同居一室,哪怕他在别人的床上别人的被窝里也不行。所以,我坚决拒绝。阿尹很不高兴,也并未多说。
我以为此事就此结束,然而,精彩还在后面呢。
06
有一天晚上21点,我像往常一样打开宿舍的门,开灯。突然,我看见阿尹床上一对男女蒙着被子,正在激烈着,难舍难分。他们尽力克制的急促喘息声和频繁激烈的动作引发的动静还是很大,轻松就传到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里面了。
“哎哟,妈呀!”我吓了一大跳。第一次遇到如此尴尬之事,我瞬间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关门,甩下话,“快些,半个小时后,我再回来!”
我快速跑到楼下的篮球场的空旷区,心跳还很快。这都是什么事情呢,我又羞又气愤。那是女生宿舍又不是宾馆或者家里,一对男女竟然在里面做那事,也不怕左右宿舍的人听见动静,简直不可理喻。再说了,阿尹和阿军有需求,提前让我回避也好,偷偷摸摸,还被我撞个正着。他们不害臊,我还尴尬呢。哎,真是无语……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的心情逐渐平复,这才返回宿舍。
打开门,宿舍内漆黑,我就打开灯。一看,两个人一个被窝里躺着,蒙着头,一动不动。阿军压根没有想走的意思。顿时,我的火气冒了上来。心想他们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也不必客气。我就大声说:“对不起,这是女生宿舍,再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请男士出去!”说完,我并未远去,就站在门口等着,还故意在门外使劲地敲了几下宿舍的门。大约五分钟,阿军出来了,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友善,或者带着一丝恨意,转身时对着我“哼”了一声,才伴着拖鞋一落一起的啪嗒啪嗒声慢慢离开。
我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进了宿舍。
反锁门,关灯。我和衣而睡,一夜无眠!
后来,为了避开他们的激情约会,我索性晚上加班做实验,或者到其他宿舍玩玩,几乎每天晚上都十点以后才回宿舍。
时间就这么默默地流淌着,一晃半年又过去了,一切相安无事。我也快要忘记了我与阿尹曾经的尴尬和不愉快。
07
又一天晚上大约十点钟,我拿出钥匙开宿舍的门。正准备进去,突然,十个手指如黑夜中的鹰鬼爪迅速扑向我的面部。我来不及躲闪,脸蛋上便收获了两条长长的带着血的抓痕。
我是比阿尹更加有力气的,等我反应过来,迅速将她推开,怒吼道:“干什么呢?想打架吗?”
阿尹知道,打架,她远不是我的对手。她开始呜呜地哭起来,嘴里嘟囔着:“都怪你,都怪你!”
“啥都怪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猝不及防被袭击,深感莫名其妙和气愤,“唉……无理取闹,简直无可救药!”
阿尹坐到自己的床边,继续小声哭泣,哭了大约五分钟,突然像受了更大委屈一般爆发了,鞋子也没有脱,扑通一声响亮地趴倒在自己的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面开始嚎啕大哭,旁若无人般尽情释放。
阿尹这一招,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我欺负了她,而我哑巴吃黄连。
我感觉到手足无措起来,我想无论如何得采取一点措施。最后,我顾不得生气,又开始非常耐心地安慰她很久、很久,直到她不再哭泣。
第二天,我和往常一样正常去上班。可是我发现同事们表情有些异样,似乎在躲避什么。同事们与我的工作沟通,变得更加简洁和疏离。我也不喜热闹,并没有很放在心上,日常工作之余继续研究原辅料入厂检测和产成品各项指标检测流程是否准确、操作是否规范。
“阿尹到处说你与辅料入厂的供应商走得很近,说有问题,还给何经理投诉了。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工作间隙,平日和我玩得好一些的同事私下小声和我说了几句,这才让蒙在鼓里的我明白了一点儿。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又做了什么事情惹阿尹不痛快了。从阿尹把我脸抓破那晚开始,阿尹开始了大学时候玩的把戏,一边离间我与同事的关系,一边狠劲地巴结新上任的质量部负责人何经理,给我穿上了各式花样的小鞋子。
我实在疲于再与阿尹周旋了。这次,我是下了狠心,决意远离阿尹。
于是,我向单位总经理提出调离所在部门的调岗申请。
幸运的是,我因为过去一年以来工作出色,被委任以主管职位升职调动。
一切向好发展,我在新的岗位干得得心应手。
与此同时,我尽量不与阿尹形成工作和生活上的交集,渐渐地,我似乎把阿尹请出了我的生活界外。
08
在我离开质量部两个月后,听闻阿军要与阿尹分手,并辞职离开。
那晚,阿尹在宿舍楼下一直哭泣。阿军就站在距离阿尹不远的地方,默不作声如石头人般站着,不时拨弄着新买的手机。
凌晨一点多,阿尹终于停止了哭泣。阿尹站起来擦擦眼泪,走进宿舍楼,扶着楼梯靠右的扶手,非常沉重地一节节向上爬。阿军跟在阿尹的后面,间隔一段楼梯的距离。
一层二层是男生宿舍,三层是招待所,四层是女生宿舍。
爬到二层,阿尹停下来,似乎在等阿军。阿军立马停在一层半,低头看手机,一动不动。阿尹继续上楼,阿军才慢慢地爬到二层,踱回自己的宿舍。
我已经有两个月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今晚听见阿尹进门,依然装作睡着,互不言语。
次日,阿尹很早就起床,非常用心地梳妆打扮一番。她要去送阿军。
阿军走后,阿尹返回女生宿舍。下夜班的人说,阿尹回到宿舍一直在哭泣。
中午,我回来宿舍时,阿尹没精打采地坐在床边上一声不吭,眼睛肿肿的。我的心瞬间一软,想劝慰她,最终还是忍了。
第三天,是单位发放工资的日子。阿尹当天就把工资取出来,一半打给了阿军的父母亲,另一半自己留着。那夜,阿尹一直在哭,一直在向我诉说她的付出、她的委屈。我且听着,并未评论。阿尹的哭依然让我心软,我又安慰她一整夜。
次日,我与阿尹关系照旧,谁也不理谁,似乎昨夜我的安慰不曾存在,她也不曾向我哭泣和诉说过什么。
09
又过了三个月,阿尹提交了辞职申请。
阿尹临走前一天给我说:“阿军在那边干得挺好,让我也去。”
“那敢情好。树挪死人挪活,祝你好运。”我说。
阿尹走的那天早上,上班前我送她几句祝福:“祝你一路顺风,好运连连。我上班去了。再见。”
“谢谢。再见。”阿尹语调很平淡,不带一丝情感。
阿军走了,阿尹也走了。双人宿舍成了我的单身宿舍。
当晚,我内心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很快,我调整了自己,我又很享受单身宿舍的自由和舒适了。
又过了一个月,一纸任命书,让我重回质量部,担任质量部总监。
幸运来得很突然,我很忐忑。并且接下来就要开始一个季度举办一次的各种原辅料采购的招标工作。这是单位各部都瞩目的事情,更让我多了一份紧张和不安。
我与何经理进行工作交接的时候,何经理对我说:“我爸妈老督促着我回老家,并且还帮助我在老家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我的女朋友是小学老师,在老家教书,我想我也该回去与她团聚了。”
何经理的离开,他自身原因居多。而我为何又被空降至此,依然是个问号。
10
接下来,我就开始准备两个周以后即将展开的各种原辅料的招标工作,并对各厂家送来的样品进行公平公正精准的检测。
我成立了监标小组,由两名质检员对样品进行平行检测,两名主管监督,两组数据分别通过邮件形式报给我和苏米米,由苏米米汇总各厂家的检测数据单线汇报给我。
因为刚接手新的工作,又面临单位比较关注的招标事宜,我格外小心。
我从质量部离开后,因为不再加班,就办了张健身卡打发单身时光。现在忙起来,八点多才能下班,心想暂时不去健身了。
加班的第二天晚上,我刚回到宿舍,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我接起电话,对方就自来熟说:“梦总,走,一起健身去。我开车捎着你。”
“你哪位?我不认识你啊。”我说。
“咱们一个单位,我叫凡茉,仓储物流部的。我们经常见面的,我认识你啊。我今晚正好也加班,刚下班。我在南门口等着你,你出来就看到我了,白色的小车。”
我想起来了,我去车间巡检的时候,路过仓储物流部,的确遇到一位年轻的姑娘。她见到我就笑,还主动和我打招呼问好。我对这个女同事的印象很好,难道她就是凡茉?
“好吧。”我很爽快地答应了凡茉的邀请,换上衣服就向南门走去。单位南门口的公路上,一辆白色小汽车靠右停着,正在等我。
拉开车门,果真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我也就放心了。
自那以后,凡茉经常约我一起去健身。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她很放得开,大大方方对我说:“一个人很孤单,就不想去了;两个人正好,相互监督去锻炼。”
11
三个周以后招标会如期开展,分多场次依次进行。
第二场招标会,参加招标的单位有五家,凡茉竟然是投标方。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很吃惊,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我装作并不认识她。
招标会一切按照流程进行,凡茉所在的B单位产品检测结果与常年中标的A单位几乎一致,也就是产品质量并无差异,而报价上凡茉所在的B单位报价比A单位低0.05元/克,所以中标方应为B单位。采购部经理表示鉴于B单位是首次中标,建议举行第二场招标会。其他三位监标人员并未附议,所以,本次投标结果同意和反对比例为4:1,通过,投标有效。
依据流程,现场宣读投标结果:“本次投标的中标单位为B单位,祝贺。”
本次投标结束后的晚上,凡茉打电话邀请我出去健身:“梦总,我是凡茉,一起健身去。”
“好的。”我知道凡茉欺骗了我,无论是去健身或者把事情弄明白,我都要和她见面问清楚。
“咱们今晚去黄河大桥上边上吹吹风吧。二十公里,很近的。”
“好的。我的确应该吹吹风了,脑袋热乎乎的。”我笑着说。
很快,我们来到了黄河大桥上。
初秋的晚上,吹过河面的微风夹带着星星点点的水雾,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面颊,柔和而清凉。顿时,我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梦总,感谢你让我们中了标。两年以来,我们参加投标五次,第一次中标。”凡茉用满怀感激之情的语气对我说。
“不要感谢我,感谢你们自己,你们的产品质量、你们的价格合适,所以才会中标。我完全执行规定,并无任何对贵单位的私下优惠。”我冷冷地回答她。
“梦总,我叫凡莉。”
“凡莉?那凡茉是谁?”
“我与凡茉是双胞胎,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我叫凡莉。凡茉在你们单位仓储物流部上班。你见到我感觉面熟,那是因为我们姐妹长得很像的缘故,而你又与我们不熟,所以你很难分辨出来。”
我问她:“为什么要欺骗我?”凡莉问我:“你还记得阿军和阿尹吗?”我说:“怎么不记得,阿尹还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们今年刚走不久。”凡莉问我:“是否知道他们为什么走,还有,何经理为何要辞职,你都知道吗?”我摇摇头说:“我都离开质量部了,他们的过往事情我一概不知。”
12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阿军突然来到HGF说起。阿军本科毕业,在A单位干了一年,然后来到我和阿尹所在的HGF。
阿军是技术出身,对HGF生产的产品存在的明显瑕疵事情了如指掌。一入HGF,阿军就对生产提出整改建议。整改建议是在产品中增加了一种新型添加剂,而这种添加剂就是阿军原来所在的A单位生产。全HGF只有阿军一人知道这种新型添加剂的性能和使用方法,于是HGF的生产技改包括添加剂的采购等事宜就全权委托给阿军。
阿军在采购第一批新型添加剂上赚了一笔钱。
两个月后,相同的添加剂生产厂家陆续开工。
接下来HGF采购这种添加剂改为投标方式进行。HGF连续三次招标,A单位以最好的质量而中标,当然价格也是最高的。各参加投标单位的生产的添加剂的质量差异并不大,A单位价格却高出其他投标单位很多。投标方有人知道投标结果内幕,提出异议并实名举报。这才发现,不是A单位报价太高,而是作为暗地协助A单位投标的阿军拿了大笔回扣。HGF为了缩小负面影响,让阿军主动辞职。阿军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赚了不少钱,东窗事发,他也就很爽快地同意主动辞职了。
阿军辞职离开后,并不死心,他又通过阿尹采取新的行动。阿军一方面让阿尹想办法私下更改HGF方检测指标,同时A单位把投标报价调整到合理价格水平上。也就是,阿军想以质量优势取胜。投标结果,C单位报价比A单位低0.07元/克,而质量次于A单位,A单位第四次中标。C单位和D单位联合提出异议,于是,HGF与A、C、D三家单位达成共识,将样品委托第三方进行检测。检测结果显示,C单位产品质量优于A单位,价格又低。中标方由A单位更改为C单位。与此同时,阿尹作为检测人员弄虚作假的事情也被彻底揭发了,阿尹与阿军一样被HGF私下约谈辞职。
阿军和阿尹先后辞职后,何经理担任品管经理还不足一年。他为自己有失察之责懊悔不已。
何经理回顾说:“阿尹对我太好了,我从一开始就有感觉到不正常,我观察阿尹工作很认真,后来又选择相信了阿尹。”何经理并不知道阿军的事情,因为辞退阿军是HGF单位高层领导安排私下约谈,知道的人很少。何经理人很正直,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主动提出辞职,并推荐我接任他的职位。据说,何经理对我的人品深信不疑。立时,我对何经理另眼相看,对他的离开也感到一些遗憾。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很好奇。
凡莉说,他们都是参与这种添加剂的投标方,为争取正当利益而进行了深入调查才知道的。她说,她信任我才告诉我真相,希望我不要说出去,毕竟阿军和阿尹人都走了,无辜躺枪的何经理也走了。
事情也都过去了,受害方HGF都放过了年轻的阿尹和阿军一把,希望他们重新做人,别人还追究这些,大概对谁都没有好处。且让一切随风飘散了吧。
凡莉还说,她知道自己的产品质量是最好的,生产成本也是最高的,但是为了中标,B单位几乎是保本报价。如果这次B单位还不能中标,凡莉说他们一定会把没有中标的原因查个水落石出的。
我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又为自己的坚守原则和正直感到幸运。好在我一直记得头上三尺有神明,也在践行着。
13
次日,我把之前的四次投标文件全部拿出来查阅。并对所有封存的原料进行了复测,一切正如凡莉所言,分毫不差。
阿尹在淡出我的生活半年后,她曾经做的事情又再次浮现到我的面前,我在脑海里一遍遍回顾与她的曾经过往。
阿尹的脑袋并不聪明,工作做得不尽人意,但是她特别能够见风使舵,巴结目标人物的本领一等一的高。还会装可怜,博取同情。只要你不与她有太多的交集,不对她的利益造成冲突,她会对你会很好,你一但对她可能造成利益上的冲突,她会立马变脸对你不客气,翻脸比翻书都快!
原来,我从质量部的离开,都在阿尹和阿军的精心策划中。我不走,阿尹便没有修改检测数据的机会。
我也明白为什么阿军走了,阿尹要把这笔账记到我的头上了。阿军被辞退的真相,阿尹当初并不知道,阿尹知道的是阿军想让她知道的“理由”。
回顾我与阿尹交往的六年中的一幕幕。我对她的帮助,我相信是大学同学中最多的;工作以后,我给予她的帮助也是同事中最多的。然而,我收获的却是她那般不友善的对待。很多时候,我可以回避对她的帮助和进一步来往。而我总是自以为是本着善意出发,同情她的贫穷与孤单,同情她经常与男友吵架而伤心,同情她工作不娴熟而被主管领导批评……总是不遗余力去帮助她度过难关。
我竟然忘记了,等阿尹慢慢变好,我便可能是阿尹眼中的竞争者或者影响她前进的绊脚石,那么我就是不好的存在。我可以自始至终满足阿尹所有的要求吗?我做不到。我的善良,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用对地方,一腔热血投到了粪坑中,还指望有什么好收成吗?收获一堆带着厕所味道的蛆虫罢了。所以,我没有被善待,也是我瞎了狗眼自作自受罢了。
我心有不甘,心有气愤,我经常在心里暗骂阿尹是个没有良心的人,而我对她却无可奈何。正如阿尹常说:“我就这么样了,你又能奈我何?”
“是的,我无可奈何!”
一切真相大白,六年与她分分合合犹如一场如影随形的恶梦。梦醒了,我却感觉还在梦里一般。
阿尹是我曾经认识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人,她依然如肠道的结石一般的存在于我的心中,化解不开,驱赶不走。但是,现在再想起她,我的心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绞痛了。
未来,愿我明白该拒绝什么,该接纳什么,别让心中的伤害扩大化,也莫要让心中的结石越积越大。
未来,愿阿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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