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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从梦中哭醒,才惊觉萦绕周遭的哽咽声是自己发出的。在寂静的,深沉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如此陌生和惊悚,突然就难以自己的想放开嗓子哭几声,却发现我己不能,不会,不敢肆意的哭喊,我更习惯于隐匿,回避和遗忘,习惯了忍着悲伤,把心酸往心底里塞,把眼泪往眼眶里逼,把无法排遣的情绪归咎于生活和命运。
父亲的忌日快到,他却不肯入我梦来。他借着梦中人的口说,人死了就埋了,埋了就忘了,他们甚至在丧事后,忘记通如我一声,梦里的我哭着跪下去喊道,那是我父亲啊,你们怎么能忘记告诉我,你们怎么就这么轻易埋了他…
醒来一摸,满脸泪水,看窗外夜色沉静如水,世界缄默无言。怔怔了好一阵儿,我努力回忆梦,每个场景,每个对话,每个人物,模糊,断续,无法穿联起完整的意境,我反复琢磨,我试图找到一些隐喻,我想通过某种联想,离爸爸再近一些,想弥补我内心的负疚,却始终不得要领。
一整天过去,我假装忘了这个梦,像我过去无数次忽略他一样,让一切情绪都在似是而非中泯灭。
等又躺在床上,开始祈祷,期望能在梦中见到爸妈,能和他们说说话,一念之间,我忽然明白了。梦里的人,都是我自己,都是我内心真实的念头,幻化成一个一个梦中的人,来和我正式的面对面,我平时把那些阴暗的,晦涩的,自觉不光彩的想法都压制住,在梦里,潜意识中这些都争先恐后的跳出来了,它们表现的,质问的都是我,同一个我,平常的假面的我,立刻跳到另一面,同他们争执,辨论,借以安慰自己,强调借辞,削弱自己的不孝无能罢了!
我潜意识里是认为爸爸健康乐观,自律坚强,他不会成为我的牵绊和负担,我不肯接受他已离去,我想留住他,可我又不能不接受他已去世二年的现实,我劝慰自已,正视现实,放下妄念,我无耻的想过,父亲突然的去世,于我是解脱,我不用病床前伺候他,不用经济上负担他,从此也无赡养他的担忧,我再不用心虚地怕某人的恶意。我真正想过,认为父亲突然去世,于我们于他都是好,只是应该来得更晚些,起码要再过十年。
这之前我没有把给爸爸养老的事提到日程,一是真对爸爸有信心,二是真心害怕争吵和纠纷。爸爸曾说过他不会拖累我们任何一个人,我记得他笑着说,他是唯物主义者,人都难免一死,死也不可怕,最多几天的功夫,他能应付。我反驳他说,人要是痛快死了就算了,可是如果生病了呢,要未雨绸缪,一定要存钱防身,毕竟我们都条件有限。现在想想我是多残忍,一生艰难的父亲应该比谁都明白,世上无人可依靠,风烛残年的他,要的不过是我们一句虚情假意的承诺,我却偏偏要用冰水去泼他伪装的难得糊涂。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下意识里我是把爸爸当累赘的,我怕他影响到我。
所以梦里的人说,我忘了告诉你,你父亲已逝的事!
我的聪明呢?我的智慧呢?我潜藏起来了的对父亲真实的态度呢?
梦中人对我说,人死了不就应该埋了吗?埋了不就应该忘了吗?
我哭的撕心裂肺,我像个卫道士一样的哭诉,挣扎,我说,可那是我父亲啊,是我的父亲啊!
然后我哭醒了。
我的父亲,他活着的时候,我吝啬给他一点温暖,吝啬给他一点时间,我提防着他打扰我的生活。于是,他孤独又坚强的一个人迎接了死亡。
我呢?
我只能在梦里诘问自己。
时光再不给我机会,向父母表达爱和感谢,岁月就是在惩罚我,蝇营狗苟的生存只能到梦里忏悔!
我知道父母永远不会责怪我,他们活着时候远离我,渴望我能有想起他们的时候,我不在意,我觉得时间还多,什么都来得及。当他们真正远离我时,远的不止是物理和时空上的距离,而是他们真正的归于无形,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们能给的就是我曾经希望的那样,不打扰不拖累。
可是,我不要!
爸爸,妈,我要哭着,笑着,闹着的热气腾腾的有你们在一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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