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与盲

最近一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日子过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想做的事情，只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除了睡觉，吃饭，几乎每一分每一秒，我的时间已经被工作填满。我想停，可是有一种力量拉扯推动着我，我无法摆脱。

我的饮食越来越不规律，睡眠越来越少。某天清晨我醒过来，发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一整天都很难集中注意力，甚至没有办法做判断和决策时，我开始有些担心和害怕。镜子里，自己的脸上因为熬夜而越来越厚重的眼袋，因为压力而冒出来的痘痘。我这才发现，时间、精力全被工作占据，虽然充实，但完全没有了生活。

我已经很久没有完整地读过一本书，看过一场电影了。甚至连周末的时间，下厨做饭，享受一顿不赶时间的晚餐，或者静静地听歌，什么都不想，都成了奢侈。

李宗盛写过一首歌，歌名叫做《忙与盲》：“忙忙忙忙忙忙/忙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盲盲盲盲盲盲/盲得已经没有主张/盲得已经失去方向/忙忙忙盲盲盲/忙得分不清欢喜和忧伤/忙得没有时间痛哭一场……”

这首写于八十年代的歌，今天看来，一点也不过时。在如今这个什么都快速消费的时代，我们可以快速地获取信息，快速学习，快速工作，快速生活，但你以为快速就是在节约时间成本吗，它其实正在悄无声息地压缩时间。我们以为会帮我们节省时间的手机，却让我们变得更忙了。

我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资讯，关注和自己工作相关的信息；但其实，我们的关注面越来越窄。我越来越觉着，假如未来有一天可以回首往事，我一定会发现：1）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无意义的争论与妥协上；2）让你烦心的人和事从来都不会离开，每个时期都有那个时期的幸福与烦恼；3）不管多嫌弃别人，最终真正嫌弃的还是无能的自己；4）欲望没实现的才叫理想，实现后就开始越来越无聊；5）你永远都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你永远都在找寻或者创造所谓的意义。6）最后你所记得的一切，只有那些仪式感的瞬间罢了。

这大概就是真实的人生吧，有得必有舍，什么都有代价。

很久以前读过绘本作家佐野洋子的书《无用的日子》，印象最深的是那句：“为什么大家只会说癌症病人是‘壮烈地对抗病魔’？不需要对抗啊，我讨厌那种凡事都很拼命的人。”

她在书里写道：“如今，我已经尽了所有的义务和责任，孩子已经养育成人，母亲也在两年前死了，我并没有非常热爱工作到觉得还有很想做的工作而不想死的程度。得知自己还有两年可活之后，折磨了我十几年的抑郁症也几乎好了，真是太神奇了，人生突然充实起来，每天都快乐得不得了。我觉得，知道自己死期的同时，也获得了自由。”

这让我开始思考，自己如此拼命的工作到底值不值得，我们这样虚掷光阴，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在心里设想，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我还会选择这么忙碌的生活吗？

大概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