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点评(上)

第二十一节 点评(上)

李中回头，正看到两人就在自己身后，其中左边那人，圆脸短发。黑色的风衣竖直了衣领，双手斜插在口袋里，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是王志却又是谁？

“小王总！怎么会是你！”李中愣了一下，迅疾兴奋的喊出声，“我的天，再也没想到会是你，我还说春节前去看一眼你呢！”他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看了看王志旁边一人，心里有些忐忑。

王志把这看在眼里，笑道：“嗯，提前出来了。这是我的朋友孙超，也是当初营业部的客户呢。”

“什么当初？现在也是营业部的客户好不好。”旁边那人只一笑，就伸手冲李中递了出来，“孙超。也是做交易的，这个，跟你这个小王总是铁杆儿死党。我家就在对面住，中午吃完饭拉着他出来散散步，恰好遇到了你们。我还奇怪王志今天怎么这么喜欢跟着俩帅哥走，原来竟然是熟人。”

李中忙不迭把手握住，嘴里也道：“久仰大名！您是小王总的发小，是我们当初很多年轻人的偶像。”

“偶像？”

“是啊，靠炒单，一张一张做到有车有楼，可不是我们的偶像吗？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易茶居聊！我的小王总，你可算是出来了，想死我了。”李中发自肺腑的开心，硬拽着王志，朝茶馆而去。好在距离茶馆也就是3,500米，四个人几步也就到了。

“我看你春风得意，这是做出来了？”等服务员把茶水斟好，关门而出，王志问李中道，“上周我去了一次营业部，知道你早已辞职不做，还想怎么跟你联系呢。”

“这不都是你当初教的好么，我现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合伙，搞了个私募产品，专门做大宗交易。”李中来的楼上已经介绍了小温，“这是个低风险的事情，算是我的事业刚起步。”说罢又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小王总你打算干什么？”

王志看了一眼孙超，回答道：“我没什么打算，好在虽然在里面呆了几年，毕竟没跟社会脱节，股票做不了，但上证报还是有一份。眼下跟着孙老板，混口饭吃。”

“你少来，”孙超还在想着“低风险”这三个字，听到王志提到自己，连忙解释，“我有个投资公司，就是自己的钱做着玩，也没几个人。刚好王志出来，那就好好规整规整。我不太懂股票，所以以前都是只玩商品。眼下他来了，可以一起搞搞股票和期指。”他想了一下，终究是问出了口：“你刚说大宗交易是低风险？说实话，我跟王志跟着你俩屁股后面走了一段时间，听你们谈的内容，可不像低风险啊？”

 “你说低风险，那保本吗？”陈浩对面正坐着一个胖女人，头发染的有些墨绿色，带着眼镜，盯着陈浩。

“我只能说应该不会亏钱，”陈浩掌握着分寸，“毕竟都是钻缝的，一般都赚钱，所以我才敢跟你承诺肯定不亏钱。”

“那为啥不能签保底协议？”胖女人不解的问道，“你这口头说说，我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反悔？”

“什么保底协议啥的，那都是违法的，也是不能写的，写了也没用。”陈浩的口气像教导小孩子，“所以，我只能口头上答应你。但虽然是口头，也有我的个人信用担保的。崔姐，您自己摸胸口说，这么多年了，我帮你找缝钻，你吃亏过没有？”

“你看你说的，小陈，姐知道，你是钻缝的高手。”“崔姐”脸一红，语气里倒暧昧起来，“毕竟这次这项目我有点听不懂。什么大宗交易啥的，而且我最怕听买股票。你知道姐当初买了陆家嘴，亏的恨不得从陆家嘴楼顶上跳下来。”

“这次还是搬砖的事，”陈浩把声音放轻了不少，“我想让你参与，那是因为这次应该能赚不少，毕竟这项目我全程盯着，信不过别人，你还信不过我？我说没风险，就是没风险。”

“那姐听你的？”崔姐也把身子凑过来，用手拍拍陈浩的膝盖，“就交给你了？真是贴心啊。”

陈浩撇撇嘴，只点了点头。

“你问我什么看法？”王志看着李中和小温，李中一脸期待，小温略有些拘束。

“对。我想大干一番。您就直言不讳呗。”李中热切的道。

王志跟孙超对望了一眼：“我觉得做不大，也不能做大。”

“哦？”李中略有些意外，兼顾有点失望，还有一些不服，“为什么？”

“因为这已经踩了红线。”孙超接话道。

“对，”王志低着头，用手摩挲着紫砂杯，“你用约定的低折扣价拿到货，盘子上拉高了出货，这基本上符合所有市场操纵的要件。你有主观的意愿，有具体的实施，并且切实获得了利益。不管是从监管的角度还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这都是扎扎实实的市场操纵和内幕交易。所以，你做不大，也不能做大。”

“为什么？”李中问了第二个为什么。

“因为你小打小闹，没人看的上，也不会有很多利益冲突方，”王志抬起头，“但你大规模做，一定会进入监管的视野，站在监管的角度，你这个交易流程，每个环节都透出不正常的气味。折扣价里有没有利益输送？国有股折扣价里有没有回扣？有没有行贿受贿？拉高的时候有没有市场操纵？减持的时候有没有上市公司配合？你所说的项目相关方的所谓配合，不过是在印证你们集体作案罢了。”

李中和小温都不做声了。

孙超看有些冷场，圆场道：“你也说的太吓人。无非就是做的小，别人看不到，也不在意，因为比你们做的大的有的是。所以，才说做不大。”

“我之前做了好几个项目，都是这种类型的。”李中想解释一下，“至于说利益输送，拉高什么的，这市场这种事多了，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我跌过跟头，”王志望着李中，一脸的诚恳，“不要把自己的梦想建立在灰色的地方。也许你起步会比别人快，但终究世界是公平的，跑得快却跌一跤，远不如慢慢跑。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操作，会多么惹人反感？”

“惹人反感？”小温问出了声。

“你想，你拉高，减持之后顺利走人，套住的是二级市场的股民。他们亏一次亏两次，就会发现这个套路，于是这种模式不断被网络提及，讨论，甚至把你经常做盘子的营业部席位都披露出来，汇总在一起，你啥时候大宗交易，网上一片哗然：狼又来了。那你给自己树了多少敌人？你做一个项目，做成了，认你好的，就是减持方，因为你帮他把股票出了；骂你的人有多少？散户，别的竞争对手，甚至一些中介，因为你抢了他们的饭碗。所以这是个绝不能露出自己是谁的业务。可你不露出自己是谁，怎么拉来项目呢？所以你做不大，也不能做大。”

李中和小温再次沉默。

“你也别怪我扫你兴，”王志苦口婆心，“记得我的例子么？一路顺风顺水，结果呢？快牛破车，一个坎儿没过去，摔倒了，需要多久才爬得起来？所以……”他正说着，李中的电话响了。

“我总算是把第一笔钱搞定了，”陈浩站在酒店大厅打电话，“老子又一次牺牲了色相。这次你起码要分我0.5个百分点。真他妈不容易。”

“行行，我在谈事，一会儿跟你说。”李中有些胆怯的挂了电话，“不说这些业务上的事，难得看到您，说点开心的。业务上的事，您的话我肯定听进去！”李中把手机放进口袋，清了一下嗓子，把几人面前的茶杯都续上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