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
天色阴蒙 ,像几只灰不溜秋的鸽子,扑簌扑簌地围着电缆绕圈,傻愣的蠢样浑然不觉自己会随时被人一枪打下。
我站在一座墓的旁边,吸着烟, 皮鞋一脚踏在奉酒的石阶上,轻蔑的眼珠子盯着墓碑,”你死了,死得确凿,死得彻底。可我还活着,还他妈在笑。你赢了,我输了,哈哈哈哈……”
又潮又湿,周围闷热得让人抓狂。闷热包围着我,包围着我毫无活力的身。 死 丝光亮不知从哪里来,一束橙黄的光就那么射进我静默无光的夜,直刺我的眼。夕阳与阴蒙共具之色,奇怪而高。
浓黑的梦境,驱散不开的墨,凌晨两点醒来, 我很清楚,我再也睡不着了。
深夜,凌晨,车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驰,熟悉的街区﹑熟悉的建筑物,不断从我眼中逃离。
直至完全看见一条荒芜而陌生的公路,我知道,我要到那里去。
公路旁一大片的农田俨然化脓的伤口,一到春天就开始化脓,东倒西歪的黄黄绿绿在恶烂的淤泥上滋生。
天空整一块深铁,在我脑内的图景,那么不可反抗的沉重与专制。
我是一只鸵鸟,蜷缩在现实中,活活窒息在这个我丝毫也不深爱的世界里。
我正思考着,突地,猛一刹车。我撞死了一只猫。
整整三十分钟,我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我似乎见到形形式式的人窜出来脖颈伸长指责我。
这时几片垃圾在空中飞扬。沉寂,穷极而无聊。
无妨,人们是有这样的权利的∶扔垃圾的权利,路边拉屎的权利,杀人的权利自杀的权利……更何况是指责人的权利。
我们自觉走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我轻笑起我这句话。
我是卑鄙的,我准备随时赴上帝的约会。
我笑着重新发动车子,猫似乎死在了频临结束的黑夜里。
车子开进了山谷开进了我小时候生活的农村,农村实在稀松平常――它几乎是一切可有可无事物的故乡。
这村子里没什么值得追根溯源的,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历史,四周的景物也不是新奇可爱的,不过有树有草有屋,没人,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人住了。这是一条荒村,我的故乡。
车子停在村口的老树下,树已经老得开不出任何一朵花结不得任何一颗果子。
我一步一步走过路边的空屋,屋顶的瓦片已经不是瓦片,而是一块块参差不齐焦黑的炭,屋墙剥落得只剩一片黄泥,黄得很难看,很不均匀。这村子,从我记事起一向如此简陋,它从未热闹过,从未辉煌过。即便还有人在的时候――人们在残忍的黄昏里,仍在为生活绞尽脑汁流尽汗水。或许,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里,生长着几朵浅黄色的小花――置于人们的忽视下,枯萎的零落才是它们的命。
我们的灵魂早已淹死在春天积满黑水的农田里,落叶归根,人一死,尸身一腐,我们又变成地上使人摔一跤滑腻腻的青苔。
这天下起绵雨来了。回到车子里,我闭上眼,疲惫地听着这雨声。
中午,唯一有阳光之时。路上,景物还是那些景物,一样的单调与贫乏,不会因为有阳光的存在就显得亮丽可爱起来。
我走着路,往山上踏去。阳光下无深意的美。
山上有一条已尽的生命,一抹滑腻腻的青苔,等着我去摔上一跤。
空旷的、黏稠的空间中,出现了飘忽难现的白点,我老子的墓。几只麻雀从我身边飞过,我听见了它们翅膀有节律沉重的拍打。
心脏被撞击得溃不成律,脚下的火烧起来,我老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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