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正在弹吉他,我没有问他叫什么,姑且起个“阿龙”的艺名吧。我敢说,许多的歌手或者流浪歌手中,每十个就有三个叫阿龙的。他冲我们笑了笑。“用餐愉快”,然后继续拨动琴弦,“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
前面的一段画面是我正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在簋街撸串,就是那家曾经以为我是黑帮的的那家,酒过三瓶,最近酒量很旺。这位小哥过来希望我们能点一首歌,我就点了一首,他问我歌名,我说就来首老歌吧。就是上一段了。
我还在北新桥混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流浪歌手,他现在在三里屯的酒吧。而他之前一直在簋街的各大饭店卖唱,租住在一间5平米的地下室里,捡来一块摩托车的后视镜,对着它刮胡子、擦眼屎。
阿龙如我所见过的大部分歌手,留着蓄意的长发,梳成许巍的发型,从沙哑的喉咙里传出特别让人动容的歌谣。我们又点了几瓶啤酒,希望他能坐下来一起喝,他起初拒绝,看我们绝对诚意,他就坐下了,一定是晚饭还没有吃,冬天里的饿能看的出来,我又让服务员上了几个烤面包片。
“你唱的不错,来,喝一个”,然后举起酒瓶,他站了起来,欠着身回敬。
“我有个朋友也是在这边唱歌的,以前就在这里,后来去了三里屯的酒吧,你平时写歌吗?”
“写过一些,现在不想写了,没意思。”他点燃一根云烟,吐出一股淡淡的烟雾,少了音乐的串吧静了下来,冬天本来人就少。
这反倒让我加大了对他的兴趣——冰山上的雪莲不如荒草里的石头来的平凡深刻,一切被高高捧起的,不过是人类对真善美的一种极致幻想,这幻想也可以被称作是过度修饰了的安慰。
阿龙显得有些局促,他来自湖南。“你应该也写过很多歌吧,我觉得,你们写的歌确实是很有内涵的。我听民谣和摇滚,流浪歌手们写的并不比那些已经出名了的歌手差,很多时候,只是缺少推手而已。”
我的兴致越来越高,话也越来越多,如果喝酒缺少故事,那么眼前的阿龙是再好不过的脚本。他点了点头,像是借由我这个陌生人来肯定自己,肯定流浪歌手这个被传说了的群体。
“但是写那些歌有什么用呢,现在没人听这些。这边的歌手是最廉价的,我觉得没有尊重感。”阿龙想要和我喝一口,却发现他的瓶子已经空了,于是继续抽烟。他说,这里的歌手,唱一晚,也只有两三百块的酬劳,他给我看他今天的战果。
阿龙没有去过三里屯的酒吧,簋街是他用唱歌来维持生计的第一个地方,刚从南方小镇到北京城里落脚,低廉的收入对比原先的幻想,忧郁的脸上写着一个底层歌手的坚信和无奈。这是在正常不过的生存规律,北京毕竟是繁华城市,收入波动很大,歌手又扎堆,二百块一晚很正常。我跟他说了我那朋友从簋街到三里屯后的升级故事,日子渐渐的好了很多。
当得知这些时,我第一次见到了阿龙的笑,比他板着面孔时要帅气太多。多日的愁云舒展开来,那一定是不常见的他。阿龙曾经参加过中国好声音的海选,每个人唱两首歌,他唱了自己写的歌。如今已经小有名气的民谣歌手赵雷当年也曾参加类似的选拔,他也唱了两首歌,《南方姑娘》和《已是两条路上的人》,最终被淘汰。
阿龙的结局正如赵雷当年的境遇。娱乐节目的传播规律并不认可深度和内涵。搞笑的是,几年后,一个年轻人凭借赵雷当年那曲被淘汰的《南方姑娘》,在快乐男声中大放光彩,音乐界对原创精神的最大讽刺莫过于此。
时间来到十点半,他也要起身走了,互相加了微信,拥抱一下,祝福他好运。
酒有点上头,在出租车上,完结今晚的这些见想,却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城市欠每一个努力的人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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