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老太太老喜欢给孩子讲一些鬼神的故事,我对这些诡秘又带一些真实的故事十分感兴趣,理智上想要不相信,内心却笃定这些故事都不是空穴来风,夜里时常被自己诡异的梦惊醒,惊醒以后越发害怕,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长夜寂寂,恐有鬼神突然降临,不能入睡。
母亲是不让我跟她睡的,以前我可以黏着姑姑,但现在我一想到姑姑,便是那玫红色床单上散乱的长发和赤裸的身体,于是我便感到恶心恐惧,胃里泛起酸水,想要干呕,比起鬼神,我更怕姑姑和三娘,我失眠的很厉害,跟母亲说母亲不相信,她说你才几岁就失眠,我说有鬼,母亲瞪我一眼,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鬼,鬼都让你遇上了,你抓一只让我也瞧瞧,天真烂漫。母亲用天真烂漫这个词让我很愤怒,我不再试着求助母亲驱赶我的恐惧。
家里有本红楼梦,我晚上睡不着就看红楼梦,以前我翻红楼梦,二叔就嘲笑我,说我装模作样,这书他都看不懂,我才上几天学就想看红楼梦,我以前也确实只是粗粗的看一眼里面的插画,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看红楼梦,遇到不会的字就查字典,不懂得句子就反复的读,倒觉得红楼梦没什么难懂的,里面的故事引人入胜,让我痴迷,但诸多的风月笔墨又让我暗暗心惊,晦涩淫靡,风流艳情,宝玉袭人偷试云雨,贾瑞正照风月鉴精尽而亡,如此种种,不禁又联想到姑姑与三娘,如同我灵识里的一道符印,禁忌深邃暗淡,又隐隐闪现光芒,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姑姑与三娘的事,羞于启齿,但这道符印如同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压制住我,积压郁结在心里。
我再也不去三娘家,也几乎不去奶奶家,除了家里有大的宴请需要所有人都到场,我绝不像见到三娘和姑姑两个,有时家里有宴请,待客的时候难免要在一起吃饭说话,三娘面不改色,竟然还能“朝歌、朝歌”亲昵的叫,我只是沉默,觉得三娘越发的可怕,姑姑倒是也有意避开我,这样正好,但心里无论如何还是有些小伤心,我和姑姑一起长大,都是三娘害的,我现在笃定人家传的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真的,三娘是个贱皮子。
这样一过就是一年,母亲和家人也发现我跟以前不太一样,朝歌那么人来疯的一个孩子怎么整天闷在屋里看书,性情好大改观,母亲说我整天神神秘秘,像个夜游神,但这样也好,小姑娘家如果一直张牙舞爪桀骜不驯的捅娄子才没法收拾哩。
这年腊月,三娘生下一个女儿,爷爷奶奶给取了名字叫做如意,三娘流了两次产,大家都忧心忡忡,以为三娘可能不能生子,于是相比母亲和二娘,三娘生下一个女儿好像是件很艰难的事,是而如意的百天酒早早就开始操办,毕竟是头生,全家人也都很欣慰重视,家里有什么事一半都是母亲张罗操办,母亲要我去瞧瞧如意妹妹,我蹲在家里一动不动,头埋在枕头里不做声,想到如意我就想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母亲说朝歌你必须去瞧瞧你妹妹,平时也没有缺乏对你的教育,你怎么能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你三叔三娘很疼你的,你这样会让你三叔三娘寒心的,我听得心烦,心里很憋屈,有些话我又不能说,想起要去瞧如意我就烦闷,最后拗不过母亲,便跟着母亲去瞧如意,我扭扭捏捏,很不情愿经进去那个屋子,来瞧如意的人倒是不少,堂屋里屋,挤挤攘攘的都是人,我猫在堂屋不想进里屋,想到三娘那张脸我就发怵,人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和脑海里姑姑的呻吟声重合在一起,但我感觉脑袋很胀,母亲叫一声,朝歌不是要看妹妹吗,这会怎么害羞了,快过来看看你小妹妹,我硬着头皮,走进里屋,三娘臃肿了一些,刚生完孩子的女的都有些肿,带了个厚厚的大红毛线帽倚在床上,床单还是还是玫红色,三娘脸上长了一些小斑点,有气无力的维持着笑容,如意用小棉被包着掖在被子里,我努力保持镇静,我慢腾腾的挪着步子,生怕碰到三娘的目光,但三娘好像也没怎么看我,我走到床边的时候,三娘便把被子掀开抱出如意让我看,如意,快,看看你大姐姐,我看见襁褓里的小女孩,黑黑小小,脸皱巴巴的,五官撮在一起,也不睁眼,活像个小老太婆,小拳头攥在胸前,我闻到奶水的味道,腥腥的,朝歌,妹妹长得像谁呀,有人问道,我沉默了一下说太小了,看着谁都不像,然后我赶紧跑到母亲身边拉住母亲的手,母亲笑了笑说,你生下来时也不比你妹妹大多少,妈,我去找初旭玩,我说,然后往门外走,这时听见奶奶的声音,“亲家母,你别忙啦,让小翠给她嫂子端过去就行”我看见一个女人端着一大碗汤走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用不用,汤太热,害怕烧着孩子”,这女人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对我笑了一下,看见女人五官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又看了下身后的奶奶,更加笃定自己心里这个想法,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抬眼环顾大人们,大家却都一副波澜不惊欢庆喜乐的模样,我感觉满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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