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初了,中午的太阳象白铜锣高挂天空,村庄热得出奇。趁着大人午休,我领着妹妹出门,打算找几个同伴,去村东打麦场玩会打仗游戏。那天妹妹穿件红格短袖,披散着头发。她才五岁,已经会攀墙爬树了。
我们边玩边走,一路呼朋引伴。村头树荫下,两个老人下着棋,看护的孩子在地上坐爬。村口路边,西瓜贩打着瞌睡,破收音机吱吱响。三两个行人在石头上歇息,拼命扇着草帽。到了村外,我们就集结了四五个男孩。
麦场中间宽阔平整,四周堆满了柴草墩,过几天还会更多。这是我们的战场。
互扔一阵石头,我们能就一头一脸汗水,天太热了!我们停下来转移到另一边,蹲下来玩棋。有几个说渴,商量去瓜园里偷瓜来吃,这会看园老头估计在睡觉。我们就原地等着。
太阳依旧高挂着,打麦场上尘影悬浮着,象蒸汽又象光线。草垛散发出阵阵热烘烘的气息,我们走去树荫下。阳光直直地不动,没有一丝风,树病恹恹立着。旷野里黄光耀眼,村路伸向河岸,河水在远处晃动着丝丝缕缕白光。
好久不见偷瓜人回来,我们走出树荫,头上身上汗水不住地流,妹妹喊着渴,掀起她的红格衣襟不停擦脸上的汗。还是看不到人。妹妹顿着脚喊回家,我于是牵了她的手往家走。
一缕微风忽地飘来,拂过一阵凉意。站住了等风再吹,却不再有。远处田野飘起小股尘沙,瞬间归于平静。白杨树悉索响了几下,就静伏下来。牲口棚里,老牛吼了个闷声,毛驴也叫,羊群喊成一汪咩咩的水塘。天色昏暗下来,旷野里低低响起一阵唿哨,树梢弯向西北。
东南方闪电的枝杈晃动着,连天接地;雷声隐隐,天空裂开了缝,我们笼罩在声响和烟瘴中;风猛烈地撞到怀里,蚕豆一样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头上,一切都来得迅不可及。
远远听见人喊,刮台风了!
“妹妹!快跑!”我拉起妹妹就跑。
我们跑上大路,停下来弯腰大口喘气。下棋老人追着小女孩,在路边踉跄翻滚。西瓜满地飞跑,小贩和行人不见了踪影。那几个偷瓜贼拼命逃向村口。妹妹大声哭泣,小脸上一塌糊涂,红格衣服又湿又脏,像是黑格的了。我背起她拼命跑,风吹得直后退,嘴里都是沙土。一跑进村,就扶了墙壁往家走,拼尽全力挪动脚步,家就在咫尺之间,却象越走越远。
村里到处是慌乱的喊叫。树东倒西歪。屋顶茅草瓦片盘旋飞舞,墙壁倒塌发出闷响,溅起团团水雾。街上水在流,泥在淌,狗在狂吠。村庄成了风雨肆掠的战场。男人们跑出家门,挥舞铁锨,奋力铲土压盖屋顶,护住泥墙。
这时,村喇叭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呼叫:接上级通知,接上级通知,今天11级台风过境,请注意,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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