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五柳先生传》中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记得小时候老师看着我们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常说:“你们这是读书不求甚解!”后来一直认为“读书不求甚解”是一句批评人的话语。
当得知了这句完整的话的时候,才欣然领悟,不求甚解者多,其实也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对其中重要内容的“会意”。我以为,所谓的“会意”也就是“心流”,意即指因内在驱动力而完全沉浸于一项活动的状态,是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在提出的概念。
郭象注《庄子·逍遥游》第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谓:“鹏鲲之实,吾所未详也”,并批评那种一字一句注解的章句之学为“生说”(生硬的解释)。
他说:“达官之士宜要其会归,而遗其所寄,不足事事曲与生说,自不害其宏旨,皆可略之耳。”我想,这就是“会意”。读哲学书,重要的在“会意”,不在“曲与生说”。“会意”才能对古人的思想有个心领神会,才能有所创新。
日本人林泰辅说,《论语》的注解有三千余种,元朝的杜道坚说《道德经》的注也有三千余种。不管有多少种《论语》《道德经》的注解,我们能说哪一种是对《论语》或《道德经》是“甚解”了呢?
杨伯峻先生在注孔子说的“六十而耳顺”一句时说:“耳顺——这两个字很难讲,企图把它讲通的也有很多人,但都觉牵强。译者姑且作如此讲解。”我认为,杨先生的这种态度是对的,他只是“姑且”给一种解释,并没有说他的解释就是唯一正确的解释。
一人既有一人读书的方法,一书也有一书的特别读法。贵在每人自己根据他平日读书的经验,去为他自己寻求一个最适宜、最有效率的读书方法。一个学者一生要读各种各样的书,不是读什么书都要做到甚解。
读专业的书籍,当然要求了解得深入一些,但也只能要求“深入一些”,也不可能字字句句都有所谓“正确了解”,而“会意”则是更为重要的。哲学家要求的是“六经注我”,而非“我注六经”。“会意”实际上是加上你自己的“创造”,这样才真的把学问深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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