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生活的旁观者,居于幕后,一点一滴地记录琐碎的生命。我热衷于这样的事情,朝朝暮暮,乐此不疲。
10:00
一扇木门,两面窗户,白墙灰路,绿植满阶。
顶着烈日炎炎,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出门右拐直走,一扇厚重的大铁门出现在我眼前。
“新华书店”
铁门上印着四个斗大的字,红色,宋体。
“终于找到了。”我深舒一口气,擦了下额头上挂着的汗珠。迈步走进去,踩在陌生的地面上,浅浅的尘埃都显得那样庞大。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五楼人事资源部怎么走?”我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努力克制心底的紧张,朝门卫室看了眼。
窗边桌子旁坐着一位中老年男人。年纪大约不过六十,身材精瘦,头发正是处在黑与白过渡间,眼角处的皱纹细密深刻,双眸透着人世的历练。
“往里头走,搭电梯上五楼。”男人身体往前欠了欠,枯瘦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
他的声音,和我的外公很相似。
当下,以至后来,我都这样想着。
“谢谢。”真奇怪,竟然也不觉紧张了。
男人朝我摆了摆手,说了句什么。那时的太阳可真大,明晃晃地照在脸上,我紧顾着擦汗,也就没能听清他的话。
14:00
“滴!”一楼到了,我们走出电梯。
“我问你是哪里人?”门卫叔叔笑了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熟悉。我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看向蹲在楼梯下的花猫,“常德的。”我说。
“哎哟,是老乡啊!”他的笑容向来有些腼腆,但那时却是比平常要大声。
我也很高兴,傻笑着冲他点点头,“叔叔你也是常德的啊!”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开始用家乡方言交流了。
“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吧?”叔叔打开门卫室的木门,将钥匙放在桌上的日历旁。我站在台阶边,窗台上的盆栽长出了新芽,“嗯,还好。”
说完便朝他挥挥手,“我去上班啦!”
下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滚烫滚烫的,我抬头,正看见那轮会发光的火球。
“好好!”叔叔点头朝我笑笑,回头的一瞬,看见他坐在书桌边,阳光斑驳落在玻璃窗上,形成好看的折射光,就和第一次来时一样。
22:30
在长沙这些年,我总说我不太喜欢长沙,因为这天气太阴晴不定,太极端难测。昨天骄阳,今日秋雨,倒是任性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
夜晚的马路湿淋淋一片,车辆疾驰而过时,会泛起阵阵水汽。公交站里的人不多,我紧抱着怀里的背包,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等车、上车、颠簸、到站……
就像是游戏通关似的,等急匆匆下了公交,走进铁门,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我连忙打开手机电筒,借以扫除这段黑暗。
“哎,下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骤起,我吓了一跳,再一看,原来是门卫室的叔叔。
我关掉手机电筒,“对啊,叔叔你还没休息啊?”我问。
“快了快了,你早些回宿舍休息!”他把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一边。
我应声说好,“那叔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点点头,然后催促我回宿舍。
手机电筒的光不大,在雨夜中尤显得微弱,捉摸不定。而门卫室里照出的光铺满了一地……
我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房子,在风雨中,黑夜里,犹如守望大海的灯塔,指引着漫漫前路。
4:00
“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的散文小品《花未眠》,自然浪漫的情怀着实动人心弦。
我打了个哈欠,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恰是四点。窗外,白天喧嚣忙碌的马路安静了少许,但还是依稀能够听到车辆呼啸而过。
我把书签夹在书的第46页,然后合上书,关掉台灯。
刚搬来宿舍的时候,因为嫌安装窗帘麻烦,于是索性在玻璃窗上贴了几层窗纸。外面的光亮多多少少透进屋子,光影斑驳,无规则的停落在墙壁上,时而似朵月季,时而像只小猫……
“我这算不算是,‘凌晨四点钟,看到光影万花筒。’”自言自语一番后,又觉得自己好笑。
困意逐渐袭来,我抱紧被子,不再去看墙上的影子,带着沉沉的思绪进入梦乡。
朦胧间,我仿佛,又见到了那间小小的屋子,叔叔坐在桌边笑着和来来往往的我们打招呼。
冬去春来,夏雨秋风。日日如此,年年岁岁。
因为有他,因为他那颗守望的心。
多少人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有了依赖,渐渐摒除陌生,变得熟悉。
多少人不再害怕黑夜长路,向着光亮那方,寻得归宿感。
多少人始终不忘这份特殊的守望,真诚待人,明亮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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