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大人

    我常常自己跟自己说话。

    有的人擅长倾诉，喜忧悲怒，总能很容易说出来。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因为漫长的时间里，我常常做一个倾听者，静静坐在旁边听他们讲述，然后默默放在心里。对于这些或絮絮叨叨或咬牙切齿或悲伤婉转的故事，我一般都不太容易忘记，所幸，这些情绪对我本身来说并无所谓。其实我也会倾诉，只是，这个倾诉对象也是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

    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周迅和陈坤演的《鸳鸯蝴蝶》，电影里女主小语对男主阿秦说，我的内心住了另外一个人，叫喳喇婆。阿秦说，我也是，他叫红衣人。他们相遇了，他们相爱了，至于结局是否完满，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不是很确定他们是否有多重人格，当时年纪尚小，并不像现在系统学习过心理学和精神分析，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与他们是一样的，因为我身体里也常有两个对话的小人，一个叫杜白露，一个叫露露。杜白露严谨和追求完美，她是一个姐姐，常常约束露露并给她很多忠告，当然，她也常常鼓励露露。露露胆小敏感并且多愁善感，但是，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小女孩。其实，每个人都不仅仅是自己，《玛格丽特小镇》里的玛格丽特不只是玛格丽特，也是你，是我，是他，是有梅、米亚、玛琪和玛格丽特或其他千千万万的小人拼成的一个个个体。“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无情的岁月不仅把余秀华铸就成了一个诗人，更是一个哲人。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杜白露，压抑克制但是积极向上。

    然而， 写了这么多，似乎都不是今天主题，我码下这么多字，只是想让杜白露对露露说一些话，所以，接下来，请你好好听……

    我知道你很悲伤，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悲伤。

    但是，我希望你是因为失去而悲伤，而不是因为得不到。这两天，你常常会想起一些事情，然后便要哽咽好一会儿，所有的主题，大体都是围绕无法再继续得到外公的疼爱。所以，你是因为自己而悲伤。

    某一刻，我听到了你的一个想法，你说，如果外公能再多陪你一年，那你愿意少活十年。可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且不说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企图以自己的私欲去左右他人的人生，也是极为自私的。你知道的，外公后来有多难受。我没有得过肺癌，说不来感同身受这样的话，但学医近7年，你应该知道肺支气管被肿块和痰堵住而呼吸不上来，该有多难受，该有多害怕。外公到了晚期，活得极为压抑，恶病质逐渐显现，食欲不佳，睡眠不好，全身无力，因为水肿身体却胖起来，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快走了，每一日都在害怕却又期待那一天的来临。过年的时候，外公说，趁现在家里人全部在，他这几天走正好。我知道，这不是玩笑话，是因为痛苦至极，所以想要解脱。

    所以，放他走吧，你已经得到够多了。

    当然，不可能一下子放下的。只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你有两天没有好好吃饭，到了今天，你开始有点发热，头痛欲裂，恶心反胃，以上种种，无非是情绪所致，所以，你得自己帮助自己。做一点开心的事，把还没画完的猫眼画完，买几身漂亮衣服，想看多久的小说都可以。没有人会怪你，你开心的话，外公会看见。

    你长大了，要学会做一个大人。成人的世界，首先要爱自己，然后，爱妈妈，爱剩下的家人，做他们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