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似梦

我看见了奶奶，她坐在床沿边上，双手撑着木床板，这明明是深秋季节，为何她身穿崭新的衣服，衣袖和裤脚都极不合身，短了一小截。一刹那间，那个我不愿提及的词语冒出来了——这是寿衣，老人家临终前才穿的新衣服，奶奶把这身衣服贴贴服服地穿好，就跟普通衣服一样，她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

我就坐在奶奶身旁，就像很久以前跟她聊天一样，虽然她默不作声，我也没出声，但是我觉得这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

突然，奶奶站起了身，缓缓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我忍不住了，这些情绪憋在心里很久了，就像是我一直疯狂追寻快要下山的日落一样，我疯了似的冲向前去，一把抱住了奶奶，她的身子那么瘦小，怀抱那么温暖，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掉落下来，我不管旁人怎样，我喊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那句话，阿婆，我不舍得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想紧紧地抱住奶奶，不想让她走。

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梦醒来了，奶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已经离开我三年了，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她。

但我挺开心的，在现实中，我是一个不善于自我表达情感的人，很多情感都藏在心里发酵烂掉了，幸好在梦中，我勇敢了一回，也许我是圆一下遗憾，说出那句现实中在也没有机会说的话。

这三年来，我很少看跟奶奶之前的合照，一看到照片，就哭得稀里哗啦，变成了一个泪人。

最悲痛的时候，并非奶奶去世的时候，而是日后怀念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被模糊的细节，自己拼了命想刻画清晰，每次都会哭。

记得奶奶出殡后的第二天，路过村子的一个小学，恰好中学放学，一个老奶奶和孙子就在我跟前走过，烈日的阳光好绚烂，一念之间，就像时光倒流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天，奶奶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程，来到小学接我，我就在奶奶旁边，慢慢地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