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生的纠缠？——读《万物静默如谜》

爱情是一生的纠缠？——读《万物静默如谜》

这是辛波斯卡广受喜爱的诗集《万物静默如迷》中更广受喜爱的一首诗。的确，它写出了很多人对于爱情的愿景或经验：两个相爱的人一开始可能有着水和火般巨大的差别，他们互相攻击、侵占与剥夺对方，同时，也互相渗透、影响与磨合，差异慢慢消失，两人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最后几乎分不出彼此，就像诗的结尾写道，在金婚纪念日“两人看到一只鸽子”......诗中更为迷人与有趣的是那些细节：如“紧紧搂着，他们窃用、征收对方/如此之久/终至怀里拥着的只剩空气—— /在闪电离去后，透明清澄”、再如“谁用两种笑容微笑？/ 谁的声音替两个声音发言？/ 谁为两个头点头同意？/ 谁的手势把茶匙举向唇边？ /谁是剥皮者，谁被剥了皮？ ”

我们是否可以说，爱情是一生的纠缠？爱使两个人渴望索取和占有对方、也渴望与对方成为同样的人，爱的冲动越大、程度越深这种渴望就会越强烈，这种纠缠就会越频繁；但他们在观念、情感和生活习惯等诸多方面，肯定有着冲突和矛盾；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之间，肯定存在着无法弥合的界限和无法逾越的深渊。因此，我们会产生迟疑：他们最后真的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消弥距离和差别？

这首诗也让人联想到柏拉图《会饮篇》里阿里斯托芬讲的故事，每个人都在想念和寻找那被宙斯劈开的另一半，直到有一天彼此相遇、再次合二为一。然而，按照这个神话，我们又如何解释这两个人在相遇之后存在的巨大差异？是因为分开太久，他们被不同的环境塑造成截然不同的人，还是因为分开太久，他们已经忘记了彼此曾是同一个身体的一部分？而且每个人都能在短暂的有生之年找到“注定”的、真正合适的另一半，或者说，当遇到了另一个人，如何能确知对方真的就是那另一半呢？这一无法解释的谜团，正是现实的复杂之所在。

2014.10.24

作者:罗佐欧

附：

《金婚纪念日》

辛波斯卡

他们一定有过不同点，

水和火，一定有过天大的差异，

一定曾互相偷取并且赠与

情欲，攻击彼此的差异。

紧紧搂着，他们窃用、征收对方

如此之久

终至怀里拥着的只剩空气——

在闪电离去后，透明清澄。

某一天，问题尚未提出便已有了回答。

某一夜，他们透过沉默的本质，

在黑暗中，猜测彼此的眼神。

性别模糊，神秘感渐失，

差异交会成雷同，

一如所有的颜色都褪成了白色。

这两人谁被复制了，谁消失了？

谁用两种笑容微笑？

谁的声音替两个声音发言？

谁为两个头点头同意？

谁的手势把茶匙举向唇边？

谁是剥皮者，谁被剥了皮？

谁依然活着，谁已然逝去

纠结于谁的掌纹中？

渐渐的，凝望有了挛生兄弟。

熟稔是最好的母亲——

不偏袒任何一个孩子，

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在金婚纪念日，这个庄严的日子，

他们两人看到一只鸽子飞到窗口歇脚。

（陈黎 张芬龄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