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寒气凛冽着,手脚已冻的如木头梆子,无形的冷从头发丝间倾泻入衣领。“啪嗒”一声,我推开院门,爷爷正从灶屋端出一个架好的火盆。
顶着寒风,我冷的嘶嘶哈哈,便赶紧往火盆前坐下。即使烟熏得人眼泪直流,但隐隐的柏木清香令人靥足。奶奶用火钳拨拨炭,让它聚的更拢,烧的更旺。嘘寒问暖间,亲人的笑容比焰火更浓烈,穿过热流与烟气,翻转着手心手背,暖意如温泉一般,缓缓加热我的血液,令人筋骨舒展。爷爷将旧搪瓷杯子装上水,放在炭火堆旁,再扔上橘子皮,让这炭火显得更平和。杯子里的水咕噜翻滚着,橘子皮的边卷曲成了焦黄色,带甜的橘香随着水蒸气滋润着我的鼻腔。
将红薯与土豆埋入炭火堆里,不一会儿,“噗噗”的声音响起,草木灰蹿起,炭火像月季般盛开。用火钳把土豆夹出来放在地上,摁一摁,软了,便拿在手中,拍去浮灰,一绺一绺撕开焦黑的皮。土豆白里带黄,红薯黄粉相融,色彩诱人,咬上一口,面面的、糯糯的。或是扔进一捧生花生,几秒钟,花生皮裂开,便剥开几粒放入口中,咀嚼这温度,将幸福咽食下肚。
小侄女倚偎着堂姐,双颊红扑扑的,吚吚哑哑说着梦话;爸爸和大伯、堂姐夫在炭火上点燃香烟,吸呼一番对国事头头是道;爷爷奶奶坐在一起,一边添着炭,一边说着乡间的变化和我小时的趣事。在火盆周围弥漫的温情中,漫长的冬季仿佛将在炭火燃尽前溜走。
该吃晚饭了,步入厅堂仍看见院坝中间的炭火燃着,远远瞄着它,也有暖意泛起,从眼沿袭到心,转身,亲人围绕着大圆桌其乐融融,桌上是年年都有的腊肉香肠,却怎么也吃不腻。
过完年,回到城市的家中,空调打开,却不如那盆炭火让我舒服。
也许,因为物候更迭或是总总原因,我们改变了取暖方式,选择了空调、地暖、暖气,丢掉了火盆;我们拿着手机左掇右戳,微信群抢着红包,忘记了小时候过年时一家人围炉吃饭,自己眼巴巴地等着长者的压岁钱时的期待;我们打开微博或嗔或喜地谈天说地,和陌生人说着八卦绯闻,只花个十几秒拿出手机给家人说:“我很忙,没事别找我”。那盆炭火灭了,那些质朴的坦诚和情谊,悄悄不见了。炭火滋润着我的童年,驱散我的寒冷,将情拴在一起,薪火相传的是血浓于水和不倦不断的亲情,挥发出年的味道。
过了一个多月,我仍然想着那盆炭火,只是想想,便温润如初。
笔名:敖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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